皇帝的态度明了了,各司各房的人像是在夜空里找到了一条明路,一边儿觑着凤仪殿的态度,一边儿觑着慈和宫的态度,一边儿还得顾虑着皇帝的态度。
行昭进出时,常能看见有六司的姑姑拉着蒋明英缩在凤仪殿的灰墙琉璃瓦下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方皇后只笑着抱着行昭亲昵说:“...应邑和顾氏不一样,顾氏脱不了小家子气儿,穷惯了的一旦富起来,自个儿手里头攥着的也要,眼里望着锅里头也要,没脸没皮地也不在乎,她愿意争这些俗物,咱们尽管给。论什么珍奇古玩,只要不是皇帝加她封邑赐她良田封冯安东官爵,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者说,应邑自小长在锦绣富贵堆里,在她眼里头怕是拿着一叠儿房契放在她跟前,也不比上贺琰一个眼神。至于皇上...”
方皇后想了很久,才轻声笑道:“皇上心软又护短,既狠不下心又耳根子软,有时候却比那些心如磐石,英勇丰毅的男儿汉更能让女人过得好一些。”
男人的心软常常代表着藕断丝连和割舍不下,只要慢慢耗,总有赢的那一天。
行昭暗暗点头,又想起来方皇后对顾太后与应邑的评价,也是入木三分。
让应邑怀着贺琰的孩子嫁给冯安东,这是对应邑最狠的报复。
喜欢财的就把财富夺走,喜欢美人儿的就让美人儿香消玉殒,看重那所谓的情意的...
会被伤得更重的,将感情看成全部生命的女子,常常不得善终,前世的她是,母亲是,应邑也会是。
行昭攥着方皇后的手。轻轻点了头,等应邑嫁进冯家,冯安东不是个忍辱负重的,到时候一个想着旧情人,一个绿云罩顶,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被捆在一起,你死我亡,又是一出好戏。
日复一日地过,到六月初一,方皇后特意没带行昭。留了林公公在凤仪殿,只带了蒋明英去慈和宫给顾太后请安。
远远走过来,就能嗅到檀香浓郁安宁的气味。走到廊间,檀香一缕一缕地从湘妃竹帘里溢出来,方皇后被宫娥恭恭敬敬地请进了正殿里,一撩湘妃竹帘,见上首的太师椅没人。再左右看了看,见顾太后盘腿半阖眼地坐在炕上。
顾太后听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微微张了眼,看方皇后穿着一袭绛红丹阳朝凤十二幅综裙精神奕奕地进来,微勾了唇角,幽幽开口。
“近来可还好?宫里头接连着喜事儿。你这个皇后身上的担子最重,里里外外都要你打理,原以为会看见个憔悴黄面的老妇。”
方皇后敛眉抿嘴一笑。没急着答,微屈了膝笑着唱福:“母后过誉了,应邑和老二的婚事定下来,臣妾是极高兴的,就像沉疴尽除。通身都舒爽起来...”
“沉疴除尽?皇后未免说得太轻狂了些吧!”顾太后猛地睁开眼睛,这几月来积攒下的怒气被憋在心里头。让她的语气显得时而咄咄逼人,时而优柔寡断,“应邑这桩婚事,哀家是极不满意的,冯安东既是鳏夫又和梁平恭扯不清楚,朝堂上的名声也不算好。可既然是皇后在煽风点火,让皇帝认下了,哀家也只好顾全你们的颜面,暂且不将闹起来。”
话说得好听,未尝也不是递了个梯子在方皇后脚下,让方皇后就坡下驴。事已至此,与其梗着脖子不嫁,还不如嫁过去慢慢谋划。
是让冯安东像第一任丈夫那样命丧黄泉,还是寻个错处索性和离,再结前缘,顾太后和应邑的盘算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自从嫁了人,入了宫,方皇后感觉自己像是要将世间全部不要脸的人都看了个遍,其中以低微出身的顾太后为最。
方皇后没说话,专注地拈起茶盅盖子将浮在亮褐色茶汤上的茶末拂去,动作轻柔而缓慢。
顾太后勃然大怒,这个儿媳妇从来没将她看在眼里!
“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皇家嫁女儿是大事,皇帝去与不去都再说,皇后却是一定要去的...”顾太后忍下怒气,她惯会忍下气吃得苦,这是年少时积淀下来的经验,她一向不懂什么谋定而后动的高深道理,可她懂得忍气和瞧准时机,所以才会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
就算是在这个时候,顾氏还在她,方福的姐姐面前,为应邑争取颜面!
方皇后被恶心得气极反笑,小啜口茶,单手将茶盅按放在地上,皮笑肉不笑:“您不说,臣妾也会去,去看看天家的长公主是怎么风风光光嫁出门的。冯大人心里一定欢喜坏了,现成的美娇娘,现成的儿子,坐在屋里头就捡了个落地桃子,怪不得...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