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

    要打开三槐的话匣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跟他谈牛，准确地说是谈骟牛。在淋山河一带，没有人不知道三槐的，三槐的职业很冷门，叫好听点是兽医，其实他根本不会给牲畜看病，他只会骟牛。

    看三槐骟牛那真是精彩而刺激。

    在三槐的指挥下，牛主人先把牛牵到碗口粗的一棵大树旁，再拿出4根结实的麻绳，分别套在牛的4条腿上，然后叫来村里8个身强力壮的后生，两人拉着一根绳子，三槐发一声喊：拉。8个后生站在同一边，用力一拉，牛的庞大的身躯就轰然倒地，然后迅速拖到大树旁，把绳子缠绕在树干上固定好，哪怕再凶悍的牛也只有乖乖地躺在那儿的份了。这时就该三槐上场了。三槐并不急，先把主人奉上的烧酒猛喝，直到只剩下一口，这最后一口酒，他并不吞下，鼓圆腮帮在口里漱一漱，然后“噗”地一声喷在一把锃光瓦亮的骟牛刀上，三槐头一低一偏，在右臂的袖子上从右到左一抹嘴，再抬起头来环顾一下四周，憨憨地笑一声后，直向牛尾跑去，在人们还没有看清楚时，那血淋淋的牛卵已被三槐捧在了手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待主人接过牛卵后，三槐再慢慢地像绣花似的一针一线地缝合牛卵上的伤口，缝合完毕后，在伤口上撒上一大把锅底刮下的黑灰，就大功告成了。

    三槐是从18岁开始跟本村的一个老兽医学习骟牛的，三年后老兽医因病去世了，这时的三槐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师傅了。淋山河周围十里八乡都是三槐的市场，三槐因此手头隔不了几天就有点零花钱。三槐成天话语不多，见人只会憨憨的笑。可是，渐渐地三槐笑不起来了。三槐发现村里和他同龄的后生，都娶回了媳妇，有的还抱上了孩子，而他还是庙里的旗杆独一根。

    三槐开始想女人了。村里的胡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见面时，三槐比那女孩还腼腆，除了低着头憨憨地笑之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还是女孩问一句他答一句，才把那难捱的十几分钟的时间打发过去。第二天，那女孩子告诉胡媒婆，这人太木讷，不适合。胡媒婆就问三槐，你怎么不和人家女孩说话啊，所谓谈情说爱，就是要谈就是要说啊。三槐说，不知道说什么。胡媒婆教他，就说你最感兴趣的话题啊。

    几天后，胡媒婆又让三槐去相亲。这次三槐记住了胡媒婆的话，在那女孩面前大谈骟牛的技巧，连他骟过的最大的牛卵一个重达3斤也告诉了女孩。女孩羞得满脸通红地跑了。

    后来谈的几个对象，不是嫌他沉默寡言，就是嫌他说话不着边际。就这样三槐直到35岁还是孤家寡人。但恰恰是这年三槐的姻缘来了，三槐的姻缘是村里的舒寡妇带来的。两年前舒寡妇的丈夫得癌症去世了，她不想动脚走远，想就在村里找个踏实一点的男人过日子，舒寡妇相中了三槐。那天，舒寡妇以家里的猪病了为由，找三槐去看看，三槐说，我不是兽医，我只是一个骟牛的。舒寡妇说，不管看不看得好，你去看看就行。三槐去了舒寡妇家，到猪圈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但回到堂屋时，桌上已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荷包蛋在等着他。

    三槐开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待遇，几天后，胡媒婆上门来说起了舒寡妇的意思，三槐同意娶舒寡妇，说等择个好日子就和舒寡妇拜堂成亲。三槐的脸上又爬上了久违的憨憨的笑。

    心里有喜事的三槐，话也比平时多了，但说着说着还是爱扯到了骟牛上。有天，他又和人们谈起了骟牛，恰恰村长听到了，村长说，三槐，你小子会骟牛，但你骟过人吗？三槐憨憨一笑说，我只骟畜生，怎么会去骟人呢。村长说，瞧你那个熊样，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敢。

    谁知，几天后三槐却敢骟人，还真的骟了人。

    那天中午，三槐从邻村骟牛回来，手里提着喝剩的半瓶酒和主人送他的两斤猪头肉。三槐早已计划好了，酒他留着自己喝，猪头肉送给舒寡妇。三槐向舒寡妇家走去，舒寡妇家在村子东头，单门独院。到舒寡妇家的院子时，三槐突然听到屋里传出了舒寡妇的呼救声。三槐一激灵，扔下手里的东西，从包里掏出骟牛刀，冲进了屋里。一个赤身**的男人正压在舒寡妇身上，三槐大吼一声“放开她”，那人停止了动作惊慌地站了起来。三槐

    这才看清，竟然是村长。村长见是三槐，很快镇定下来，村长瞪着眼吼，你小子少管闲事！

    三槐早就听说村长在村里欺男霸女，现在竟然欺侮到了自己的准新娘的头上，三槐只觉得血液直冲脑门，胆气升腾，他大吼一声，老子今天要骟了你！三槐扑上去，一脚扫倒了村长，在村长还没反应过来时，村长的两个睾丸就被三槐抠了出来。村长杀猪般地嚎叫着奔了出去，呼喊“救命”。

    有人马上报了警。不一会儿，110警车、120救护车同时赶来。村长上了120，三槐上了110。

    三槐上车前看了舒寡妇一眼。

    警察马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说，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毒手？

    三槐说，谁叫他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