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回来,阿星让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回到家,他便开始用生疏的笔写信。他写的是求助信,些了好几封。他觉得该写的或者可以写的,都写了。
阿星原先是陈墩镇农用机械厂的技工,在厂里很受人敬重,实在是工厂经营不善生产每况愈下,最终负债累累发不了工资关门了。阿星下了岗。阿星婶是早年阿星在乡下插队时找的陈墩镇乡下的姑娘,也没多少文化,到镇上后没正式工作,靠打临工补贴家用。阿星婶身子也不怎么好,前段时间一场大病用空了家里几乎全部的积蓄。阿星下岗,没能找到新的工作,靠微薄的政府补贴,过着日子。庆幸的是女儿小鞠很争气,去年高考时,以全校最好的成绩考取了南京农大。只是每年都要的学费和生活费,让阿星费尽心思。
阿星的信,确实是求助信。阿星脸皮薄,以前家里日子再拮据也不吭声。这次,他觉得非写求助信不可了,信是准备发给他在镇上和附近的一些亲朋好友。写好了信,他小心地点了又点,最后迟疑了半天,还是把它们塞进了邮箱。
几天过去了,亲朋好友们反应漠然。没有一个人上门,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他始终放在手边的小灵通,一直没有响过。
阿星这才装作有事没事的样子上街溜达。
有回在嘉顿饭店门口撞见阿龙,他们是很近的亲戚。阿龙做点生意,收成蛮不错的。打过招呼,阿星欲言还休,最后还是迟疑着小心探问:
“阿龙兄弟,我给你写了封信,收到了吗?”
阿龙挺豪气地说:“这年代,还写啥信。有事打我手机就成,二十四小时候着,星哥,最近没啥难处吧?婶子还好?有啥事,对兄弟吩咐一声就成,记着,星哥。”
看着阿龙上了车,阿星确信阿龙压根儿就没收到信。唉,这邮局也真是的。
第二天,阿星照例上街溜达,遇上了阿源,是原先很亲近的哥们。一见阿星,阿源就唠叨不停,说他家老有陌生人惊扰,一会儿牛奶箱被撬,前几天,连信报箱也被人撬了,满是遗憾。
看着阿源远去,阿星确信阿源的信报箱确实被人撬了。唉,好好的干吗去撬那玩意,真不是时候。
……
又几天过去了,亲朋好友们仍反应漠然。照样没有一个人上门,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他放在手边的小灵通,仍然一直没有响过。阿星一个人默默地想,这求人的事,真的很难。
一个礼拜后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阿星正准备上床歇息,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大师兄奎哥。
奎哥一进门就嚷嚷:“兄弟啊,我跟车出去帮人家检修车子,跑了趟长途才回来。见你那信,我这就赶来了。兄弟,我知道你的脾气,没特别的难处,轻易是从不求人的。我老哥手上的钱不多,这八千多块,原本是为儿子读书留着的,前些天儿子来信了,这小子有能耐了,说是打工赚了些钱,让我少寄些。这不,你先急用吧,不够的话,老哥再想想其他法子……”
奎哥也下岗了,只是奎哥有修车的技艺,饿不着。奎哥的儿子也争气,在北京读研。
阿星一激动要握奎哥的手,奎哥急急让过。这一反常的动作,让阿星觉出了异样。
阿星问:“奎哥,手臂怎么啦?”
奎哥说:“不碍事,这回不巧,路上车子出了点事,但过去了,不碍事。”
拿着钱,阿星眼眶湿润了。
半月后,从南京过来的律师,找到奎哥家,把一张大额支票递给了奎哥,奎哥一见那上面那么多的“零”,人惊得浑身发怵。
“这……这……如何是好?……”
律师说:“这是我的委托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他中了迄今为止全省最高的一个福利彩票大奖,在我们那里留了一大笔钱,说是分给亲朋好友的,只是他想给真心帮助过他的人,他试了,决定给你,……”
不知虚实,奎哥拉着和律师一起赶到阿星家。敲开门,门里出来一个陌生人。一问,说是新房主。
新房主说,他才买下这房,他是来陈墩镇打工的,没想到捡了个大便宜。那老房主去哪,他不知道。只是房里的东西,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