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的支吾过去,等双方熟悉了之后再深谈,现在说出,反效果可能更大些,可有些话即便说出来效果不好也要说,朱达有种紧迫感,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如果错过恐怕就没有了。
被秦秀才这么盯着,朱达心中转念,迟疑沉吟之后就咬牙说道:“义父,要是盐栈真和你亲密无间,义父又怎么会把我招揽到身旁,我当然明白义父的爱才之心,可义父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收自己做义子是为了报恩也是爱才,说得市侩甚至诛心些那就是下注,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前途必然会对提携的人厚报,但想得再深些,秦秀才是不是需要一个和盐栈没有太大关系的亲信和心腹在身边?他是不是对盐栈方面心底存着戒备?有些事秦川未必能清楚的想到,却会趋利避害的做出布置。
说出这番话之后,秦秀才的表情有了变化,有错愕,有恍然,也有惊奇,他看向朱达,就这么盯了半天,缓缓摇头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杨兄和我有兄弟情义......”
解释了两句,看着朱达平静无波的神色,秦秀才有些无奈的晃晃头,又是盯着朱达说道:“你还想说什么,一并说出来!”
“我是希望义父更向上走的,义父富贵了,我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功名利禄的心思,我也是有的,一个做官的义父和一个管着盐栈的义父,我当然选前面那个。”朱达说得直白。
听到这“诚恳无比”的话,秦秀才先是愣住,甚至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过了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指着朱达说道:“真不知教你那人是什么来路,居然如此俗气,却又如此通透明白。
秦川边说边笑,笑声甚至把正在外面玩的秦琴都引了进来,等笑声停歇,秦秀才只是说道:“身在局中,果然当局者迷,倒是你看的清楚,你那些话话好比当头棒喝,从前隐约模糊的,今日里倒是通透了,且容我思量几日,大家都饿了,先吃饭。”
一听开饭,女童秦琴欢呼一声,却没忘了去喊周青云,朱达也没有继续说话,其实对谈中的很多问题秦秀才都是回避和模糊了,不过今日里话说到这等地步已经极为深入,再说就是不知分寸了。
晚饭时候秦秀才的心情很不错,也没讲究什么食不语的礼数,和朱达说起了闲话,但晚饭前的对谈却一句没提,只是说盐栈里的事,对丁宝同的来历说了很多。
这丁掌柜当年有靠山的时候,为人处世可没有今日见到的谨小慎微,而是骄横异常,文武官员、地方士绅只要品级上不如他靠山的,那就盛气相对,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等他靠山一死,立刻就被打落尘埃。
没了靠山,他不过是个卑贱商人,在大同地面上什么都算不上,说死也就死了,之所以没立刻暴毙,是因为大家盯着丁宝同的家产,当年他那位参将靠山就以豪富著称,更有传言说丁宝同比他的靠山更富,因为他一直在上下其手。
正因为如此,丁宝同才会在他靠山战死的第三日就被抓住下狱,要知道,丁掌柜对这一天不是没有预备,他差不多是最早知道靠山战死的几个人之一,第一时间就带着细软要跑,结果同样是第一时间被抓。
“大同的武将们就这个德性,打赢打输先放一边,发财才是最要紧的,他的将主战死,前线大营几匹快马去传信,都是要谋夺丁宝同的,那参将自家的还能护住,丁宝同的那就是肥肉,盯着的人太多。”
没了靠山,进了大牢,里面不知道备下了多少残酷手段,一方面要榨取家财,一方面还有恩怨要算,少不得这丁掌柜的妻儿也被抓了,用来要挟。
“......这丁宝同鬼的很......”秦秀才这般评价。
让人没想到的是,丁掌柜的妻儿居然都是假冒的,是在外地买来的粉头和孤儿,养在家里已经有四五年了,真正的妻儿已经不知去向,然后家中钱财的三分之一也不知何处去了,想必是被妻儿带走,去什么地方富贵一生了。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这丁宝同居然献给了大同镇守太监,也只有这位大珰才敢收这么大一笔银钱,也只有这位大珰才有资格过问。
“......总兵和巡抚不敢收的,盯着的人太多,数目也太大,而且真送过来,这二位杀人灭口的可能更大些,反倒这位公公是个拿钱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