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纸鸢（上）

你爷爷没有教你么？我看你房间里很多的书……”

    “不会！我只认识部落的文字部落的书籍，”鹿尘猛地把头转回来，他死死盯着百里子鸢，“我就是不会！没有人教过我！我很笨的，学了也没有用，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我就想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们走了我爷爷就打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百里子鸢有些害怕，她想要逃开。可是她抬眼看见鹿尘的眼睛，却不觉得他真的生气了，他只是努力地在瞪大眼睛，那双明亮的灰色的眼睛。

    “那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鹿尘摇头。

    百里子鸢犹豫了一下，上去拉了拉他的手，一根手指在他的手心里点了点，“那我教你，现在各地统一的文字，其实没有那么难学。”

    鹿尘感觉到了她掌心里的温暖，手抖了一下。

    鹿尘忽然把手整个抽了回去，掉头跑了。

    他看着深湛的夜空，满天都是星星在闪烁。他沿着那些勾连的墙壁拼命地奔跑，穿过院落的屋顶，他跑得飞快，像是怕被百里子鸢追上来。

    最后鹿尘停在凤凰池一片清澈的水边，他站在那里呆了一下，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湖对岸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起来。

    谁也听不懂他在喊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月下钟楼巨大的影子投在他的身上，坊间街的钟声响了起来，终于把他的喊声吞没了。

    他站了许久回过头来，看见钟楼的屋脊上那双晶莹透明的****的双足，百里子鸢站在那里，有些怯怯地望着他，她的裙带在风里轻轻地飘啊飘。

    两个人彼此默默地看了许久。

    “你真的教我识通用字么？”鹿尘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扬起了头，“我想学。”

    琉璃岛城地处南方，春秋绵长，温润宜人。

    鹿尘背靠着假山躺在园子里，在树阴下翻了一页过去。他在看书。虽然白风尘没有直说过，不过书房却只是给白鹭用的。

    于是鹿尘半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白风尘一身宽松的绨袍，从花架后过，透过满是葡萄藤的格子，迷惑地看着长子。他总觉得鹿尘性格孤戾，一直不乐意教他读书，甚至连武术也不愿他练得太高。

    可是最近孙子练枪没有以前勤快，却喜欢看书了，每次悄无声息地出去，总从书坊里抱些书回来。

    起初白风尘以为他不过是羡慕弟弟读书。虽然自己不愿意教，他也不介意长子自己学，心想他试试知道读书终不能无师自通，也就会知难而退了。

    可是鹿尘一捧起书本，就捧了大半年。

    他本来就不怎么和人说话，在琉璃住习惯了，除去在外面撒野，在家的时候不是练枪就是读书，俨然左文右武的样子。

    鹿尘放下书本，然后静悄悄地转身出门，仰头看见了天空瓦蓝的一色，白云中一只鲜艳有如烈火的风筝飘着两条长尾高飞。他静静地望着，忽然拔腿奔跑起来，敏捷地越过了门边的石墩。白鹭斜着眼睛看过去，鹿尘的背影在一段半豁的墙边闪了一下，不见了。

    “嗨，嗨，你们笨不笨啊！不要用蛮力啊，蛮力拉它就栽下来了！”

    女孩子一身淡青色的裙子，是百里子鸢，她摇晃着双腿坐在起伏的树枝上，修长得像一尾青羽的雀儿。

    百里子鸢拢着嘴对那些拉着风筝线的孩子大喊，竖起眉毛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一片草青色的平地上，三个孩子努力地扯着，可是那只巨大的风筝不好操纵。

    高空里一点小小的风向变化都扯得它颤颤地要倒栽下来，三个孩子争着去拉，谁也不让谁。

    “笨！”百里子鸢终于忍不住跳了下来。

    百里子鸢轻飘飘地着地，上去自己把风筝线抢在手里，“笨蛋笨蛋笨蛋，还没有鹿尘会放呢。”

    三个男孩围着她，看她高高地扬起手，扯着风筝小跑，在草地上轻盈地左闪右闪。不管风向怎么变化，风筝在百里子鸢的手里都是稳稳地越飞越高。

    百里子鸢手里的线几乎放完了，高空中有力的风吹在大风筝上，她轻得像是要凌空飞起来。

    “我拉着你。”一个胖胖的男孩犹豫了好久，在衣襟上擦擦手，伸出去要拉百里子鸢。

    “不要你拉！”百里子鸢“啪”的一声打落了他的手，她转着眼睛，“你蹲下来。”

    男孩蹲了下去。

    百里子鸢忽然蹦了起来，轻轻地在他肩上一踏。

    风势一鼓，百里子鸢轻飘飘地被引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追着她青色的裙子在天空上。

    她起了几乎一丈，高得越过了白家大宅的墙顶。

    “鹿尘！鹿尘！出来放风筝啦！”她的声音清脆，有如在天地之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