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有人从里头出来,知道有人在里头,不免压低了声音道:“是王荥起的头,跟着上鉴的还有吏部曹建等人,总是觉着……”说到一半便又停住不说话,只瞧着皇帝的身后不言不语。皇帝回过头一瞧,却是兮宥换上了平日里穿的软底鞋,走起路来莲步珊珊,踩踏在殿内的毯子上,半分声响也没有。
妃嫔在宫中是按着规矩得穿了那高高的花盆底的鞋子,走起来婀娜多姿,但这鞋子虽说好看,穿的久了便也有些不舒服。皇帝的养心殿是皇帝一人独有的地方,连荣妃来了也得按着规矩来,兮宥却能在这里有一双备着的鞋子,不免又是让宁王心中感叹不已,虽说只封了嫔位,可只怕荣宠已经远远不止嫔位妃子该有的分寸了。
皇帝脸上一哂:“你怎么出来了?”
兮宥瞅了瞅桌上的碎冰,伸出纤嫩的手来将那碗碎冰拿走。皇帝无法,哭笑不得地道:“好了,这是宁王,快来见一见。”
兮宥是册封的妃嫔,进宫时间不算很长,但没有经历过家宴,万寿节这样的几日,因而从未见过宁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宁王,礼数一份不错地行了,却是转身拿了冰就走,一句也没有同皇帝多说。
待她走进了里头,皇帝方才无可奈何地笑道:“就是这样的性子,朕还能拿她如何?”
宁王却是心中大大地震惊了一番,终于明白了为何方才殿门外头的那个丫鬟会觉着眼熟,在见着兮宥的那一瞬间便想通了。
皇帝见他不说话,终于也叹了口气:“子夜,朕实在是没有法子。”
他根本没有办法。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才是自己苦苦要找的那个人。那年江南河畔的舞坊,起舞的人本是她,与他说话的人也是她,到头来却是擦肩而过,成了尹嫔。尹嫔入宫后他就知道,自己弄错了,可他没有办法,他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再也找不到她了。他只能将尹嫔当作她,却总不能真的有多么的宠爱,因而虽说算得上是宠爱,却总说不上是盛宠。
可她如今却是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是那样鲜活地回来了!他只能拼命地去宠爱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好的都给她,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所以只有她敢与自己闹小性子,他也没有办法不纵容她。这是他欠着她的。他没有办法看着她受一丁点儿的苦,没有办法让她不痛快,没有办法让她离了自己。
他没办法。
宁王看着皇帝的神色,终于也是低低地叹道:“王荥大约也是因着荣妃的缘故才会如此,但右丞周宁也对此颇有微议,如此,朝中总是充满了一片的声讨。”
皇帝冷笑一声:“终于也是按捺不住了。”想了想,复又道:“子钰那儿呢?”
“六弟他……并未有什么举动。”
这也是宁王疑惑的地方。这些年来,裕王的行迹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但知道他与皇帝的心结是从小就结下的,加之后头的尹嫔一事,两习兄弟之间仿佛无声地撕破了脸面。
皇帝虽不是什么残暴皇帝,但心思深沉,如今群臣都劝谏无法的事,或许也只有宁王能够劝上几句。宁王想了想,道:“皇兄,你终究是做的急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