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实事求是批判调查的也是上面,横是拿咱们堵枪眼,你还兜着、你还兜着个屁呀!捅上去,能捅多大捅多大,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你在这儿装什么大瓣蒜!”
“捅上去更废!”
“怎么会更废?磊子,现在调查组在战士里取证呢,一旦证实你打虚假报告,而这个报告又是你的自主行为,你就完了,完了!
反过来,如果你是按照上级指示行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让咱这么干的,你顶天是个大过,或者会耽误来年晋衔,但你还年轻,还赶趟,啥都能找补回来……”
“别说了老何。”周磊抬眼,“我决定了。”
“你、你!”何儒章气得都哆嗦了,左右一寻摸,捞起放在床上的台灯就砸了过去,可惜没到地方就被电线限制住了,掉到桌子上,稀里哗啦一顿乱响。他又不甘心,光着脚奔过去,闷头对着周磊的肚子就是一拳。
周磊手掌架住他的拳头:“老何!你听我说!”
何儒章咬牙切齿,又是一拳。
周磊硬生生受了他一拳,吸口气大吼:“你冷静点儿!”双手按住何儒章的肩膀,把他压坐到床沿上。
何儒章两眼冒火地盯着周磊,周磊一瞬不瞬地回瞪他。
好半天,何儒章泄了劲道,狠狠搓了把脸,再抬头时,眼睛都红了:“磊子,那报告是我写的……”
周磊挨着他坐下,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得了,咱队叫个东西就是你写的——跟你没关系,别瞎想。”
“怎么能不想?你为啥就这么犟?”
“只能这样啊老何,只能这样。”周磊苦笑,把掉到猪耳朵里的台灯捡起来放到一边,铁盒花生米扶起来,当兵的也没那些讲究,他决定接着吃。
“来,别这熊样,能咋地?老子不干到头了,还真能判我啊?”周磊收拾完,坐到另一张床上,刚好和何儒章交换了位置。他把酒瓶子也掉个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给何儒章分析成破利害。
周磊,真正农村走出来的小兵,从毕业那天就是靠敢打敢拼一步步走过来的。在火场,他冲到最前面;拼技能,他是总队的十项全能标兵;讲带队,他的队伍是全队挂号的先锋队。这些是荣誉,是他前进的踏脚石,但,也只能踏到基层管理而已。再往上走,拼的是人脉,是背景,是资历,而这些,除了资历,周磊一样也没有。
周磊之所以能做到中队长,是因为他遇到了魏杰。魏杰护着他,罩着他,担待着他。魏杰是怎么走上去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魏杰从没收过他一分礼;对他油盐不进的处事方式气急了骂一顿,却从没强迫他卖过一次人情。夏天的时候,魏杰还骂了他一顿,骂完之后又苦口婆心地说“你好好理理关系,明年该给你晋衔了”。
这次瞒报伪报,并不是魏杰直接授意何儒章那么写的,但打来电话的是魏杰的副手,也就是说,魏杰现在的情况和他是一样一样的。如果周磊不抗,就要魏杰扛。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买了老大。”周磊看看何儒章,说了句他本没打算说的心里话,“如果我买了老大,第一从道义上说不过去。就算我能过了这个坎儿,以后谁敢罩着我?”
这话何儒章懂。军队和地方不一样,派系更分明,也更传统。
周磊接着说:“第二,我顶住了,老大……就能腾出手来。我算计了,我呢,顶多是个双开,至不济,也不会让我进去的。”
这个何儒章也懂。如果周磊顶了雷,魏杰拍拍屁股袖着手看热闹,以后谁会死心塌地跟他?
何儒章脸色苍白。
“你别担心,我没啥。”周磊一脸平静,“我都想好了,我房子也有了,钱也攒了点儿,小黎也大了,就算不当兵,咱也不是没有出路。我三十好几了,火里来火里去的,也扑腾不了几年——再说,我这狗脾气你还不知道?不送礼不收礼不会拉人情,早就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癞蛤蟆了,多少人看我不顺眼?要是没有老大,早几年就转业了。现在走,我赚了。”
何儒章摸起酒瓶子,慢慢喝,竟然一口气灌到了底儿。
“这是我还没啥,我要是残了呢?我得受着吧?跟那些受伤的,牺牲的比,我够幸运的了,你说是不是?呵呵~”周磊自嘲地一笑,“就是走得有点儿不光彩。”临了不是荣退,是被开除。
“你都想好了?”何儒章的声音有点儿哑。
“嗯,想好了。”周磊摇摇酒瓶子,“等这事儿完了,我就找个门市,干个买卖,娶个媳妇,生个儿子。淡季咱就关店儿,领着老婆孩子全国各地玩儿去;过几年密保期一过,还能上国外晃两圈儿,挺美的么!”
“……美个脚丫子!你这都找不着对象呢,要是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就等着打光棍吧你!”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起罗安,周磊笑得真实了不少,“我找着个预备役,就等集中火力拿下了。”
“?”这个消息有点儿突然。
“唉,你说,我要是转业了,等我结婚的时候摆酒那帮家伙还能来不?”
“……”周磊你心是筛子做的吧?
“不好说吧?我也觉得是。哎~可惜了!这些年我随出去多少份子钱呢!”
何儒章默默抬头看灯,他怕直面某人惋惜懊恼的脸会忍不住把手里的啤酒瓶子招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