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怔在屏风的另一边,一时半刻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多年以前,在韩素还是豆蔻年华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许多天真烂漫。
今朝民风开放,时人多以风流浪漫为习,便是女子,虽有诸多礼教规束,可真要仔细论起来,却是越往贵族阶层看,那些不讲礼法的女子便愈多。所谓礼法,不过是上位者制定出来给世人看的游戏罢了。
韩素出身将门,自幼得祖父教导,要说她定亲前没有见过薛瑞卓那是不可能的。
那一年韩重希卸任了安西大都督的职位,带着韩素从边关回到长安。就在韩家为老爷子举办的洗尘宴上,韩素见到了薛瑞卓。彼时她是豆蔻才立,薛瑞卓也不过一个走马少年而已。她厌烦了宴席上女眷圈子里的攀比习气,便借口更衣出了席坐,一个人到家里的小演武场上练箭。
韩素从小习练弓马,眼力悟性都算不错,只是毕竟年岁尚小,又是女子,便在力气上差了些。她自来勤奋,练上兴头也懒得再回席上去坐,直到手臂酸软也不肯罢休,只是到后来,准头却差了。韩素便乱射一气,准备尽了兴便回去,谁知正要收手间,却惹来一阵嗤笑。
那嗤笑声略带了些沙哑,正是变声期少年发出的,那少年从演武场旁的花丛中绕出来,笑过了还不够,又很是讨嫌地说道:“前头还听人说某个小娘不输男儿呢,原来这便是某人不输男儿的风范,哈!”这少年自然便是薛瑞卓了。
韩素身旁的一众从人俱是大怒,她们大多是跟着韩素从边关回来的,人人都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刚性脾气,闻言哪有客气的,摆了架势便要去拿薛瑞卓。
她们是占了理的,就算时下民风开放,也断没有外男在别人家做客时到内院去对着别人家里小娘子胡言乱语的道理。
薛瑞卓左右闪躲,眼看着要被这群娘子军给淹没了,连忙高声叫道:“明明就是你箭法乱七八糟,还不许人笑,这什么气量?原来某些人的花团锦簇,却全是硬逼着旁人吹出来的呢!”
那时候的韩素可没有如今这般修养,她当时就恼道:“背后藏奸,不是君子所为,你又有何资格在此处大放厥词,说什么我没有气量?”
薛瑞卓哼道:“我却是光明正大嘲笑你的,又哪里来的背后藏奸?你这般空口白牙的诬赖人,果然是小女子!”
两人便争论起来,两个都是少年意气,这一番争论辩不出高下,反倒是引来了韩重希和薛家长辈。两家世交多年,当时薛瑞卓的祖父还在,那却是个促狭人,便提议叫两人干脆比试一番,输者向胜者认错,胜者且还能提出一个要求,输者务必做到,否则便是无信小人,要叫满京城贵族通通嘲笑一番。
韩重希当时卸任归来,正是刚刚交付了兵权,准备从此在家荣养的时候。他一生戎马,难得如此轻松,此刻也乐得凑热闹。便叫人摆开了场地,又请在场众人做评,韩素和薛瑞卓的比试这便被定了下来,谁也跑不掉。
韩素便道:“我自幼是随在祖父身旁学的弓马,薛二郎却出身书香世家,我如是一味与他比试骑射,岂不是胜之不武?”其实她是手臂早酸,心中虽然不知薛瑞卓水平如何,却也不乐意拿自己此刻的弱处去定这场胜负。她虽然少年意气,但也没有真傻,此刻这许多人看着,她自然是不想输的。
薛瑞卓却也不甘示弱,韩素口称不愿胜之不武,他便道:“你是女儿家,我乃大丈夫,真要与你比骑射,说出去人家还真当我要欺负你。你箭都射不到靶上,我自然是要让一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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