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原来万物皆成道法,还能以武入道……”韩素口中喃喃,胸中却是诸般情绪激荡,近千个日夜来苦求无果的心间终是被点亮了一盏明灯,“那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灯火摇曳,火色愈亮。
老者却又苦笑道:“说是这样说,可这世上真正能够以武入道的又能有几个?不过都是传说罢了。”
韩素道:“即便是传说,那也是由人创造。”
老者立于原地,皱纹丛生的脸上神色几经变幻,终是叹道:“也罢,你且……随我来吧。”
韩素大喜,合身便拜,待要磕头口称“师父”,老者却让到一边,拒不受礼,只道:“你要求的是仙道,我却只是寻常武夫,只能教你粗浅武艺,你我不在一条道上,我做不得你师父,你仍旧称我先生便是。”
“纵是要求仙道,也不能忘却人道。如是连做人都不会,他日又何谈做仙?”韩素仍旧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先生答应授我武艺,即便不肯认我做徒弟,我心中仍然尊您为师。”
老者便受了她的礼,苍老僵硬的脸上隐约现出了几分欣慰与期待来。
自此,韩素山中修行,一晃十年。
十年间,狼毫秃了数支,她笔下那一册修行札记也从薄薄数页变成了厚厚一本。
“天宝二年,早春。吾出家访仙,历时二十七月。途中遇贼,斗贼,惨胜,杀之。遇虎,斗虎,两败俱伤,幸得猎户所救,修养三月,继上路。又遇贼,斗贼,大胜,杀之。”
“终访遍名山,不得其门而入,至碧梧,得遇吾师,方知万法皆可入道。遂习练诸般武艺,十八兵器,终选得剑道,自此相依,不换不移,不离不弃。”
“初时用木剑,日劈三万次,半年后手脚灵动,出剑有风。”
“续用铁剑,日劈三万次,初时滞涩,渐至流畅,一年后剑在吾手,如臂使指。”
“又换重剑,初时举剑维艰,三月后能劈,一年后能刺,又一年,劈、刺、撩、扫、截、挂、崩、点、抹、提、云、架、带、斩等诸般技法皆能应用,再一年,剑出流畅,又两年,剑如行云,再三年,终于举重若轻,剑藏吾心矣。”
“先生赠剑清音,剑长二十一寸三分,重一十八斤九两,百炼精锻,刃光如雪,弹剑有声,声如凤磬,故名清音。”
“如是十年,终磨一剑。”
“先生曰:尔今方知剑,可入剑室。”
韩素拜入碧梧,山居十年,终于得到苍先生首肯,拥有进入剑室,翻阅剑籍,参悟诸般剑法的资格。
待她选好剑法,从剑室出来,就看到苍先生站在剑室门口。
“先生。”韩素敛衽行礼,将手中剑谱交放至苍先生手中。
“流水剑诀。”苍先生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剑诀名称便将剑谱重新还回韩素手中,微皱了眉头道,“为什么选这一部?”
剑室**藏剑法一百三十二种,每一种都能算得上武林中顶尖一流,虽是如此,这些剑法还是被分了优劣。而流水剑诀在其中虽不算是最差一等,却也是中等偏下的。
最重要的是,流水剑诀并不完整。
流水剑诀共分三篇:流水篇,静水篇,逝水篇。
其中前两篇已经完成,最后一篇却纯粹是作者空想。
韩素翻开剑谱的最后一页,那页面上赫然写着一句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韩素道:“我想知道,逝水不回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境界。或许这位谱剑的前辈说的对,天下间最不可抗拒的,不是天灾,不是**,而是逝水般流失的时间。因为谁也逃不掉,所以,无敌。”
因为谁也逃不掉,所以,无敌。
无敌啊……
苍先生闻言静默,良久,方一叹道:“如此山居十年,练剑十年,你有何感觉?”
韩素道:“十年似一日,一切清晰如昨。”
苍先生微微抬眼,却是神情恍惚。
眼前女子亭亭而立,纤腰如束,这么一眼看去竟似宝剑出鞘,寒梅吐蕊,当真是气势凛然,锐意逼人。
相比起当年她跌倒在地,风尘满面的可怜模样,当真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这么十年时光,到了她自己这里却只得一句“十年似一日,一切清晰如昨”。她是感觉不到自己的改变,还是根本就半点也没变?
是了,她的确是变了,却也的确没变。
变的是她外部的力量,不变的却是她从未动摇的内心。
因而她一如既往,言语不多,却字句有力。
那是一种既不需大声宣告,也不需色厉神严便能直接令人震撼的力量,那是“执着”的力量!
或许,她真的可以,这一刻,苍先生心中涌现的是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动。
世世代代,苦等近千年,碧梧一脉终于又可以向世人宣告,以武入道不仅是传说了吗?
苍先生心中激荡,脸上却分毫不显,只是问道:“既然一切如昨,你仍旧想要成仙?”
韩素道:“当然。”
苍先生微微颔首:“十年前我忘记问你一句,你……为何如此执着定要成仙?”
“我不信命。”韩素沉默片刻,道,“命中注定,太可笑了。”
她轻轻抬眼,眸光掠过远山烟云,终于落在天际那一抹斜染的朝霞间。
苍先生喟叹:“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