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摆了摆手,示意白霁退下。她复而笑盈盈道:“原来是本宫错怪萧太傅了。想来如今皇帝年幼,朝中再也找不到一位比萧太傅更合适的人了,那这位子暂且还给他留着,各位同朝为官,理应去萧府探望。”
众人:“……”
今日沅叶言谈不着边际,众人不知何解,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正欲散朝,礼部尚书袁备上前奏道:“殿下,臣有一事请奏。”
“请讲。”
袁备道:“殿下,年关将至,思及先帝驾崩,臣和普天之下的百姓们都不胜悲痛。所以臣恳请殿下择一吉日,前往祥云观焚香敬神,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祈求来年天下太平,四海升平。”
哦?
祥云观是皇家道观,也是历代帝王祭祀之地。沅叶点头道:“袁尚书所言有理。不知太后怎么看?”
李慧意道:“哦……哀家看甚好。”她压根不用思考,不过是坐在这里充当花瓶罢了。一场宫变之后,她倒是看开了这宫墙内外的尔虞我诈,任凭他们斗争去,谁死谁活又与她何干?想想她这一生,所嫁之人非良人,所爱之人心有所属,自己不过是政局上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虽然芳华依旧,年纪轻轻就登上了天下最尊贵的寡妇之位,可天底下竟没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旁边那人虽然叱咤风云,却也只是个被权势捆住的傻子。她这样想着,便见那傻子冲着她微微一笑,道:“好,那便择了吉日,请太后一道前往祥云观进香吧。不过在这件事之前,”她笑了笑,道:“可还要办件大事。”
这件大事自然是妘妘同李煦的婚事。
耽搁了那么久,再不出嫁,妘妘可就成了老姑娘。李家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更有当朝的长公主亲自驾临府上主婚,给足了一对新人面子。待新人拜过天地送入洞房,新郎官出来敬酒,热闹非凡。
沅叶同白霁坐在二楼的厢房里,从窗边可以俯瞰院内情景。一排排大红灯笼的照映下,李煦被灌得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轻轻笑了声,转脸对白霁道:“再这么喝下去,李煦今晚怕是要错过良辰了。”
白霁会意,笑道:“那霁儿就下去看看。”
她点头默许,抬头望着夜幕上的那轮明月,将盏中酒水一灌而尽。白霁还不曾下楼,门外有人碎语,片刻后桃叶领着一个身着吉服的丫鬟走进来,指着她道:“公主,她是县主的陪嫁丫鬟,说有急事要来求见。”
“新婚之夜见我?”沅叶啼笑皆非,懒懒朝后一靠,道:“何事啊。”
那丫鬟看了看左右,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啜泣:“请、请殿下快去看看,我们县主怕是……怕是不行了!”
砰咚。
沅叶倏忽起身,死死盯了那丫鬟几眼,确实面善。她怎肯相信,箭步奔入后院,见院内仆妇们谈笑依旧,新房里红烛闪烁。她示意随从去支开那些闲杂人等,带着桃叶推开新房的门,一眼看到妘妘躺在新床上,身上的红妆尚未除去,面如死灰。
“妘妘!”她大惊失色,一把握住师妘妘的手腕,再看她气色,难以相信:“三天前你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妘妘闭目,沉沉不言。旁边那丫鬟跪地泣道:“我们县主自从先太后逝世后,就中毒在身,都有两年了……近日来不知为何毒素加重,县主一直瞒着老爷夫人,不想,还是熬不过去……”
先太后?
一刹那,沅叶好像明白了这到底是件什么事。只是这都过去两年了……怎么可能!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这样,她嘶声道:“妘妘,妘妘……”
随行的女医上前,查探脉搏后,摇头道:“县主旧毒本就无药可救,又添新毒,怕是……”她将银针扎在妘妘身上,半响,妘妘才悠然转醒。
“叶、叶……”
沅叶坐在床榻,看她醒来,大喜过望:“你醒了,我一定会救好你的!等宗越和我姐姐回来,他们俩……”
“等、等不到了……”她虚弱地说,望着沅叶,眸光闪闪,道:“只是放心不下你……”
新房的门被砰一声推开,李煦跟着白霁走了进来,边走边笑道:“别神神秘秘地骗我,你出去,闹什么洞房,惊扰我夫人……”
乍一看见新房内那么多人,李煦头有点晕,没站稳:“这是怎么了?合起伙来框我不成?”
他还弯腰行了个礼:“长公主也在啊……”摇摇晃晃向前走了两步,俯身一看:“夫人?夫人?”
“妘妘福薄,怕是不能长伴煦哥哥的身侧了。”她柔柔地笑了,红烛下,冷汗和脂粉混合在一起,从脸颊上滑下。“愿、愿煦哥哥别太伤心,”她断断续续地说,直到唇边溢出一道鲜血,身子也微微颤动着。
李煦怔在原地,还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动作,似是不肯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妘……”
只见她朝着自己灿烂地笑了笑,忽然头向前一动,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她咳嗽了几声,双眸在一瞬间放光又在下一瞬间散去所有色彩,然后双眼一闭,带着无限的凄凉和不甘心,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