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以手捂面,疯狂地摇头,“不!这不可能……”
“你的侄子在别人的怂恿下杀了秦王世子,逼迫义父出面救他,挑起整件事的第一条导火索;宫宴匆匆结束,你和柳禾以戏台子的名义设好埋伏,是结果义父性命的关键;”她冷冷道:“如今黄傲越狱,想必也不是什么秘密,秦王怎么会放过他?义父死了,你不开心么?”
“是柳禾。”黄姨娘忽然嘶声道:“一切都是她安排的,跟我无关……”
“黄月啊黄月,”萧沅叶遗憾地摇头,道:“枉你在宫中多年,替太后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却还天真的相信她会放过你。义父已死,唯一能够护住你的人已经不在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满面泪痕,愣愣的望着萧沅叶,忽然蹦出了一句:“你是谁?”
“很快你便知道了。”
见她起身,黄姨娘急切地喊:“你等一下!督公已死,我是最后一个知晓陆家抄斩缘故的人……”
“不就是谋反么?崇庆十三年,陆家因涉及谋反而入狱,满门抄斩。”萧沅叶缓缓背出这句话,看着她:“是谋反。”
“谋反?”黄姨娘嗤笑一声,“当年的白丞相府上不也是这个理由……”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忙道:“护我平安,说不定,我能帮你们。”
萧沅叶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道:“好。”
曾几何时,萧公曾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保护好黄月,她是关键的人证。”
黄月的那双眼看过太多的宫廷秘辛,先帝驾崩后,萧公将她娶回家。名为对食,实则是保护。她虽然跟太后保持着若离若即的联系,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让自己的侄子卷入这场纷争中,最后成为牺牲的棋子。
萧府将倾,她们竟意外地结成同盟。
“是一柄飞刀杀了他。”黄姨娘喃喃说了一句:“当时我房里的九儿躲在假山里,本来他差一步就能逃出府去,那个唱戏的虞姬用飞刀杀了他。”
萧沅叶浑身一震,重复道:“飞刀?飞刀?”
她知道那杀手必定是受人雇佣,却绝没想到会是他。
十五过后,萧公也该入殓了。
萧府仿佛成为整个京都最晦气的地方,吊丧那天,门前空无一人。府内挂满白布,十几位姨娘们披着麻衣,跪在灵堂里干嚎着。她们还等着萧泽下发遣散费,萧公虽死,他手下的精诚厂卫还潜伏在各个角度,等待萧泽的呼唤。
这也是周焱和群臣最头疼的地方。谁都不想跟死去的阉党扯上关系,那些墙头草无需担心,可他手下掌管的盐铁经济,该怎样慢慢收回来?
九千岁的势力虽需清洗,但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萧沅叶披麻戴孝,站在灵棚下跟萧泽调侃:“我爹死的时候,我都没守灵呢;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啊不,我的历代先祖有知,都会活活掐死我。”
“什么时候?”萧泽问。
“也没几年吧。”萧沅叶漫不经心道,目光从柳禾的身上掠过。正巧随秋来问,是否要提前准备吊丧者的酒席,又该准备几桌。
“不用了。”萧沅叶摇了摇头:“哪里有人?准备些供我们吃就行了。”
随秋领命而去,她看着萧泽,轻声道:“他们都没来。”
“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正理。”萧泽又焚了些纸钱,道:“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们跟我们绑在一条绳子上,绝不希望看到葛丞相那帮文人得逞。”
九千岁生前涉政颇深,说他大逆不道,其实也有几分道理。他推行与葛丞相截然不同的重商政策,倡导与外邦通商,让地方财阀挣了一大笔。他的亲信渗入国家盐铁部门,织成了一张细密的利益大网。
小皇帝虽然下定狠心,拔掉了这根眼中刺,可他要考虑的事情还很多。
比如,如何处置萧家这对义子。
府外马蹄声疾,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震得地面都有些颤动。大门原本就是敞开的,李煦身着全副铠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带着亲兵走入府中。
“萧泽,萧沅叶听旨!陛下宣二位速速入宫,不得耽误!”他敞开圣旨,厉声道。
该来的,果然来了。
萧泽伸手接旨,而她朝着圣旨叩拜完毕,将身上的麻衣扯下丢开,坦然地迎上李煦的目光。萧府上下格外的平静,姨娘们仍旧在哭泣,随秋跪在一旁烧纸钱,长长的白幡在寒风中摇曳飞动,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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