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道,“难道,她是想与娘娘联手吗?朱氏一族不似博陵侯那般势力庞大,也许更能驾驭,况且三殿下素来不得皇上的心意呢。”
皇后此刻方才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细细思索道:“琳妃今日举动,是有些古怪。本宫也不知究竟,只能假以时日、再作判断罢了。”
皇后想一想又是沉沉叹气:“当日本宫嫁与皇上为魏王府正妃,姑母还是太宗皇帝的淑妃,姑母虽然膝下无子,却依然能荣宠不衰,又抚养了皇上与梁王,更与荣贵妃共同协理六宫。彼时,后宫虽然嫔妃众多,但相较而言,唯有诞下皇四子、皇六子的荣贵妃才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皇后颇为唏嘘,历历数道:“两任皇后先后薨逝,中宫空悬,身为嫡子的皇长子与皇次子又先后失宠,前朝九子夺嫡,后宫诸妃争宠,姑母是怎样一步步熬过来,击败荣贵妃、又压制诸妃,本宫都是有所目睹。”
凌薇低低一叹:“娘娘……”
皇后凄然笑道:“所以,当初本宫出嫁,姑母便要我谨记,需得牢牢握住王府大权,才能安稳坐好正妃的宝座。只可惜,无子便也罢了,本宫不像姑母那般恩宠加身,所谓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琳妃说的不错,昭阳殿确是君恩稀疏啊。”
凌薇心中不忍,轻轻唤道:“娘娘,终究您还是皇后,是天下的国母啊。”
“是啊,我还是皇后。”皇后的眼角竟生生漫出一点泪光,映衬得眼角凌冽的细纹都有些柔软了,“这么多年,先是汤馥娴,再是林若瑄、江盈袖,然后又是朱成璧、万瑾瑜,后来又有阮嫣然、宋素琬!各个都觊觎着本宫的紫金后冠,各个都不省心!”
“娘娘,自从汤馥娴夺去您的恩宠,您就告诉奴婢,您已经没有心了。”凌薇哀声劝说道,“娘娘又何必去想太多呢?”
“汤馥娴,皇上已经下旨追封她为晣悯德妃了!这个贱人!本宫入府后好歹也有过承宠,便是她害的本宫失宠,直到如今,二十多年了,本宫竟无一日再有当年的宠爱。”皇后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狠烈的杀机,“可笑,本宫为了打压朱成璧,竟然提出要追封她!如今,追封是追封了,朱成璧竟然岿然不动!”
皇后用力推开凌薇欲来搀扶的手,豁然起身,眸光凌厉似盘踞的猛虎:“所以,本宫不愿意办理乐安的出阁下降之事,交由宜妃办理。哼,乐安长得跟汤馥娴竟是一般的妖精模样!”皇后略顿了一顿,“还有林若瑄,本宫好歹以为斗倒了汤馥娴便能再得宠爱,没想到她争宠的手段竟还要胜过汤馥娴几分,明着在本宫面前俯首称臣,背地里压制本宫,本宫若能多些宠爱,又怎会没有嫡子!”
皇后微微喘气,狠狠一掌劈在贵妃榻上,眼风狠烈:“林若瑄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在背后,若是玄济他年登基称帝,更是动弹不得!”
昭阳殿辽阔幽深,此时此刻又宁静地如同隔绝尘世一般,唯有蝉蚕香的香雾缭绕,凌薇静默不言,只见皇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当年嫁入王府,我何不是一样期许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虽然也知道此身生在帝王家便只能是想想罢了,但总是希望他能对我好一点便足够了。”
光阴荏苒,似乎过往的时光缓缓铺程展开,如一段华美精致的丝绸,皇后望着那凤凰展翅啄莲花香炉,有袅袅的白雾浮起,面容不由生出几许怀念的柔情:“新婚之夜,房里便是这蝉蚕香,他告诉我,蝉儿破土而出,需在泥土里蛰伏多年,蚕儿破茧而出,需结出重重的茧将自己牢牢束缚,他说,他对我便如同蝉儿破土、蚕儿破茧,不管前朝夺嫡之争如何惨烈,他待我的心永不会被泥土或者蚕茧束缚。”
凌薇极少见到皇后的这般的痴往神色,新婚燕尔,便是情话,任凭谁,都能说上三两句,只可惜,君心不似我心,男人随口一说或许也就忘了,于女人而言,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温馨与柔情。
昭阳殿长夜漫漫,如水的柔情却不在这里,似水年华、年华似水,逝去了许多往昔的温情回忆,便也只能于星汉迢迢、金阶微凉之时独自回忆。
只是,于皇后夏梦娴如是,于玉厄夫人林若瑄如是,于琳妃朱成璧如是,甚至于舒贵妃阮嫣然亦如是,只因为这是皇家,这是雨露均沾的后宫,纵有那万般的柔情与恩爱,便也被紫奥城的时光一点一点抹去,直到干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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