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一同从身躯上活活扯下。
如此蛮悍的攻击方式,已经不再有半点苏观鱼的个人风格。尽管惊疑仍然存在,但他还是多少感到了满意,在实力压制之下,意外应该就只能算是意外。
隐约间,他感到左手很轻,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狂猛无比砸出的那只拳头,不见了,没有了。
拳头不是屁,也不是男人走进宾馆房间后保持的君子风度,当然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事实上苏观鱼的左拳还剩下一点烂蹄髈般的残余,连在光秃秃鲜血狂喷的手腕上,其他的零件则已经四分五裂,最完整的一部分是半根拇指,就掉在他的脚边。
凝聚了全部精神和斗志的出手,使得苏观鱼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伤成了这个模样。他怔怔捂着断腕,像反刍一样将每个细节回想了一遍,心中的震怖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某个角度而言,他引爆了赵白城身体里的炸药包。爆炸造成的摧毁力实在是太大,太凶猛,以至于透出体外撕裂了他的拳头,也没产生半点痛感。
赵白城双手抱头,弓着腰,发出了一声更像是兽嗥的狂吼。
三股狂潮已经与生命最本原的力量汇在了一起,狂猛冲击着体内每一个角落。如果不是几年来一直在疯狂地打磨身体,赵白城觉得或许心脏早就无法承受负荷,爆成了血肉残渣。此刻他的每一寸肌肉纤维、每一处骨骼、每一条血管,都在急剧异变,变得更强韧更坚实更有力。整条脊椎不断发出爆豆般的响动,赵白城能感觉到它正在细微颤动,骨质密度于重压下不断增加。骤然间一个汇聚成形的巨浪卷起,“砰砰”连响声中,他的肩头脚踝膝盖手肘全部爆出血雾,几乎不成人形。
血魄之芽能够带来的改变,赵白城原以为会是有序的、渐进的、可控的。但现在魂煞明确无误地给出了答案,他错得相当厉害。
第三个能力之所以没有生成,是因为**本身还不够强,就像没打好的地基,根本无法支撑住高楼。魂煞只会追随本能而行事,于是它给出了解决办法,却几乎在瞬间要了赵白城的命。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苏观鱼瞪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脸色变得发青。
在人类守望阵营的对战概念中,异民能力者是最难对付的那部分。赵白城在这一带杀的第一个异民,就能够做到念力强控。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老得连走路都打颤,赵白城和苏苏跟了她数周时间,苏观鱼也暗中窥视了数周,不确定他们到底在盘算什么。直到那老太太将一名乞丐带回住处,裂开八爪章鱼般的口器,准备咬杀,赵白城这才下了手。即便有苏苏在,那场恶斗还是让他受伤不轻。
心肠太软,活不了太久,苏观鱼如此评价这少年。
但赵白城却一直活到了今天,并把这一带的异民杀得干干净净。苏观鱼自然清楚,这三十多个异民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陆陆续续赶来此地。
他很怀疑赵白城知不知道。
只不过这一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苏观鱼已被眼前所见惊呆,赵白城身上隐隐约约的血毒气息,让他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你不是守望者,你在以异民为食!这跟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死吗?!”
“我怕死。”赵白城破裂的眉弓动了动,一步步走向苏观鱼,像在笑,“可我没得选。”
苏观鱼对着那双幽幽燃烧的眼眸,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控。
“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自己的大爷大娘,能占着我家的屋子我家的地,随便丢点食给我,当养狗一样养着,还有脸在人前拼命说自己有多善心。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老实巴交,种点菜想拿到镇子上卖几个钱,就得被癞子打得一身是血,夫妻俩你护着我我护着你,最后除了抱在一起哭,再也做不了别的。我还想不通,怎么当爹的能把亲生女儿拿出来当钓鱼的饵,就为了什么守望者什么异民什么狗屁计划,把她丢到别人家里,天天帮傻子洗尿布,还差点没在大山里丢了命……”
赵白城咧了咧嘴,将颊边流下的鲜血舔入口中,“现在我明白了,没有力量,就只能伸着头颈等人来杀。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可野兽吃野兽,只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人就不一样。为了钱,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异民吃人还吐骨头,人吃人连骨头都不吐。像你这样的就更厉害了,设局博弈,一张大织得天衣无缝,连女儿在你眼里都是棋子,别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不懂的……”苏观鱼刚刚开口,只看到对方眼瞳中跳跃的火焰陡然一盛,后面的话竟是无法说出。
“我以前帮苏苏,是怕她连累我们村里人。现在还想从你手底下把她放走,是因为我不服。你说我不懂,我也承认,我确实就从来没搞懂过。”赵白城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恍惚中,整个意识与孤零一生的骆枭相重合,就连神态都透出了苍老之色。
“我不懂,这人吃人的世道……”赵白城出手如风,带着一分悲凉两分杀机七分狰狞,扼上了对方的喉头。
“怎能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