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思做饭。赵兵赵勇放弃去舅舅家搬救兵的计划后,不得不自己烧了点粥吃。两人不比赵白城,平时在家基本上是油瓶倒了也不扶,这次费了吃奶的劲才烧好粥,结果还是糊的。等硬着头皮吃完,人已是又累又困,也顾不得报仇,一觉睡到了早上。
“狗剩,你要真有本事,就别跟大人告状。宁老五又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叔,你凭啥找他出来欺负俺们,难道宁小蛮是你媳妇?”赵兵出言激将,对于最后一句的打击力度倒是颇为自信。
赵勇这才知道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为佩服。
赵白城果然中计,反应却显得有些迟钝,想了一会,才慢慢点了点头,“我不告状,你俩有本事也别告。”
“好!”赵兵见计谋成功,豪气万千地伸出双手,左手食指拇指圈成一个圈,右手指头在圈里快速穿插几下,“谁要是告大人,谁操谁的妈!”
这是男娃里面最郑重最恶毒的赌咒方式,他话一说完,立即向弟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扑向赵白城。
不到半分钟,赵勇已被赵兵飞脚误伤,捂着肚子蹲下了身,暂时丧失战斗力。赵兵莫名其妙,却仍旧手足并用,猛打猛冲。赵白城并未还手,甚至连看都没怎么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所有攻击。
“你玩赖!有本事真打,别老躲!”赵兵忙活半天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法沾上,气喘吁吁地大叫。
“打就打!”赵白城眼神微变,突然跳起,砰的一拳击中对方鼻子,顿时鲜血长流!
赵兵短期内已是第二次鼻子受伤,只痛得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赵白城也不说话,趁着他弯腰捂脸,上去又补了几拳,一拳比一拳重,一拳比一拳狠!
那边赵勇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哥哥已经像软棉花一样倒下,不由急了眼。刚冲到赵白城跟前,却被一个绊子绊倒,下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牙床撞击发出一声脆响,整张嘴都麻了。
赵白城弯腰揪住赵勇的头发,向地面猛撞,耳听着那出气的动静都变了调,这才住手。
熟悉的血腥味再度渗入鼻腔深处,比起那只山鼠,从赵兵赵勇身上流出的猩红液体要更加浓郁,也更加腥甜。赵白城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那股饥饿躁动像是终于平静下来的困兽,收敛了爪牙,蛰伏回意识深处。整个人的精神则奇迹般蓬勃起来,如同睡了三天三夜好觉,起来吃饱了肚子,并洗完一个热水澡。
前所未有的满足。
再度睁开眼皮时,他看着趴在地上的赵兵赵勇,开始意识到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以自己的力气,一拳就让赵兵见血,几拳就放倒对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打架打的不算少了,从没抓过别人头发,刚才对付赵勇时却熟练无比地用上了这一手。
是那些虫子……
它们并非真的想让自己跟畜生一样吃生肉,它们更喜欢血……
人的血……
赵白城在无数混乱的念头中竭力理出头绪,那些小虫当初本就是通过吸血方式,侵入他的身体。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胃口似乎变小了,光是闻一闻那点血腥味,就打出了饱嗝。
赵兵赵勇挣扎站起,互相搀扶着,见赵白城满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再也提不起半点勇气上去厮打。赵勇的脸已经肿得像猪头,下巴还嵌着几粒沙石,一边发抖一边抽泣,被赵兵扶着走出几步,忽然放声大哭,“狗剩你等着,看我不回去告我妈!”
赵白城迎着他的目光,慢慢比了个手势,把赵兵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谁要是告大人,谁操谁的妈。”
两兄弟同时呆住,没想到自己下的套,却反而套住了自己。赵兵虽然同样害怕,却仍不服气,恨恨道:“不告就不告,下次我们再出来打!”
“好。”赵白城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
这天晚上,胡金花的咆哮声几乎把自家屋顶都掀翻了过来,赵兵赵勇却始终不敢吐露真相,唯恐成了赵白城的便宜儿子。
而在那间阴暗狭窄的小屋里,赵白城早已反插了门闩,默默期盼着第二次撕裂时刻永远不会到来。
他已经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最终却并没有如愿。
梦魇般的折磨几乎是准点开始,这次他挺过了第三个扭曲动作,才昏死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小虫”也一天天用这种让赵白城生不如死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唯一开心的是宁小蛮,她每天晚上都会等着赵白城狂奔而来,然后翻窗进屋。家里有什么吃的,宁小蛮就拿出什么,赵白城从不挑食,也从不剩饭。在他狼吞虎咽的时候,小女孩总带着浅浅笑靥,跟三个竹节娃娃一起陪在旁边。
宁小蛮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但时间一长,父母已有所察觉。宁老**问出事情后,只当赵白城是在家饿的,到了晚上便开始给他留门,并告诉老婆多做些饭。
赵兵赵勇并没有放弃复仇,每隔十天半个月,便会向赵白城发出新的挑战——他们不得不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力气和勇气。
又一次留手,并又一次把两人打得连爬都爬不起来之后,赵白城上了牯牛岭。
救过宁小蛮,并不代表可以一辈子在宁老大家里吃白饭。人要脸树要皮,这是老头曾经说过的道理,他总是不会错的。
山洞里的骷髅不见了,却看不出有任何外来者闯入的痕迹。赵白城茫然良久,拎起一张捕兽夹,吸了口气,猛地发力。
铁锈簌簌而落,锋利如牙的锯齿在“吱吱”声中逐渐张开,夹面最终定格成满月。这曾经绝无可能拉动分毫的铁家伙,竟已在全力之下被征服,赵白城却并没有大喜过望,看了眼指肚上深深的勒痕,甚至毫无表情变化。
每晚必定发作的那种肢体扭曲,早将他熬成一头在绝望中存活的幼兽。他已经不会再去想,那些饿鬼投胎般的小虫究竟从何而来,跟死去的老头有没有关系。
昨天他已能清醒地撑过第五十七个扭曲动作,如今流淌在体内的这股力量,完全是从死一般的痛苦和折磨中沥血而生。
而明天,赵白城知道自己唯一应该做的,就是活下去,走下去,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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