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夜枭冲天而起。这声音犹若尖针,刺破了记忆的泡影。
屋内烛火忽然剧烈摇曳,飘忽不定,几欲熄灭。
罗煞有所感应般骇然回首。
房门开合间,已经有两个人站在了烛火的阴影里。这是两个戎装军士。他们穿着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红色的大氅,腰间佩着长刀。从门缝里泻进来的风荡起他们的黑衣,张扬的影子映在屏风上,犹若群魔乱舞。
罗煞从服饰上很快认出他们是谁的人,她抚了抚额前的乱发,冷冷一笑道:“他派你们来做什么?”
森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两人并不说话,其中一人跨前两步,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扔在她脚下。
罗煞一眼便认出,这样的纸张是张贴在城门口昭告天下的御诏,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窗外风声大作,呜咽的风声,好似无数冤魂哭号。屋内却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不闻。烟云他们早就已经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
罗煞拿起御诏,先看了下右下角的朱红之印,确认是真的无误,这才去看上面的内容。视线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封号,她的身躯忽然抖得像寒风里最后一片落叶。
好似有一把重锤猛然击在她胸口上,猝然的疼痛让人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又好似有一把尖刀,从骨头里面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里往外将她整个人切开、撕裂。
罗煞忽然拼了命般去撕那张御诏,一边疯狂撕扯着,一边嘶声说道:“假的,都是假的。别以为我不认识皇上的印章,这是假的!”
“你明明知道是真的!”说话的军士冷冷说道,森冷的目光中暗含着一丝同情:“来时皇上让我告诉你,他从未喜欢过你,他心中早已另有其人,这一世他对不住你,倘若有来世,他自会回报你。”
罗煞停止了撕扯,抬起惨白的脸望着军士。
死寂的屋内忽然响起了笑声,磔磔的声音好似夜枭的鸣叫。
过了好久,罗煞才发现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多可笑啊!原来她的痴,她的恋,她飞蛾扑火般去求的,从来只不过是利用。那些她以为的美好,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微尘,轻轻一抹便了无痕迹。
来世回报她!?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愤怒好似潮水开闸般涌出。
“去他娘的来世,你告诉他,我这辈子就要他血债血偿!”罗煞嘶声喊道,从未想到,穿越过来之后的第一次骂人,竟然骂得是他!
“恐怕这辈子,你没有机会了!”军士同情的目光中迸发出杀意:“黄泉路上那么多人陪着你,一定很热闹,皇后娘娘,一路好走啊!”
原来,他真想要她死!
真是一出和话本子里那些俗的不能再俗的戏差不多,痴情的女子遭遇美男计,被情郎利用完毕,就像丢弃被用过的抹布般将她扔掉了。甚至于,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
罗煞挣扎着走到织机前,胸口的闷痛让她动作有些滞涩。
她将织机上的锦缎取了下来,双手托着走到军士面前。
“这是我答应给他的,回去对他说,他虽负了我,我却死也不会欠他任何东西。再告诉他,来世,我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罗煞轻轻地幽幽地说道,没有任何的爱恨,就像在叙述一件很平淡的事情。
可两名久经沙场的军士却忍不住听得心里发酸。
罗煞说完,便默默转身,缓步向桌边踱去。裙袂拖曳在地上,带着凄美的华贵。
两个军士在屋内洒满了灯油,然后扔出了火折子。大火烧起来前,两个军士身形敏捷地退了出去。
罗煞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上,头擦破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脸,看上去惨不忍睹。她眼睁睁看着火焰象毒蛇的舌一样一点点漫延开来,很快烧到了她的衣衫,烧到了她的身子……
这宛若地狱烈火般的焚烧,这深入到灵魂深处的疼痛,痛的却是另一种痛,她忍不住嘶吼出声:“啊——”
烟雾漫了过来,早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双目竟被熏出了泪,滴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竟然是殷红的颜色。
她依然努力地睁着眼睛,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眼前除了血红一片,依然是血红一片。
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耳边只有一片空白,好像声音都被抽走了,可偏有一道声音穿过烈火传了进来:“皇后畏罪自*焚……”
是狠辣的,无情的,也是凉薄的。罗煞突然放声大笑,此时她只会笑,不会哭,无人知道,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便是一滴风干的血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