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夜间,用罢了晚膳罗煞便坐在红漆的五蝠奉寿桌子前翻看《诗经》。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极静好的一个夜晚。《诗经》上白纸黑字,往日念来总是口角含香,今日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
月色如绮,窗前的树被风吹过,微微摇曳的影倒映在窗纸上,仿如是某人颀长的身影。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书上一个一个的字都成了乌黑的瞳仁,夹在杏花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一层静一层凉。
心思陡地一转忆及往日的事,那一颗心竟绵软如绸。眼前烛光滟滟,流转反映着衣上缎子的光华,才叫罗煞想起正身处在杏雪殿内,渐渐定下心来。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燥耳热,随手翻了一页书,却是《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心中又羞又乱,仿佛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慌乱把书一合,又恼了起来。他已是妻妾成群,何来“良人”之说,更何来“三星”?
“啪”地把书抛掷在了榻上。烟云听得响声唬了一跳,忙端了一盏樱桃凝露蜜过来道:“公主可是看得累了,且喝盏蜜歇息会儿吧。”、
罗煞恹恹欲睡,只是靠着桌案不语。
烟云察言观色,道:“公主嫌长夜无聊闷得慌,不如请了昭瑰公主、安柔公主一同来抽花签玩儿。”
想想是个好主意,现在也只有这个能打发时间了,罗煞道:“你去准备些点心点心,命品儿她们去一同请了公主们过来。”
小宫女们巴不得热闹,立即提了灯一道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嘈嘈切切的脚步声。罗煞走到堂前去迎,已听到安柔公主咯咯的娇笑声:“昭蒂姐姐最爱出新鲜主意了。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辰光呢。”
罗煞笑道:“你不犯困也就罢了,成日价躲在自个儿的屋里睡觉,快睡成猫了。”
安柔公主笑着拉罗煞的手,嗔怪道:“姐姐最爱取笑我了,我可不依。”
昭瑰公主携着连翘的手笑着进来:“老远就听见柔儿在撒娇了。”
罗煞笑着看她:“要请你可不容易,还得让我的宫女瞅着看别惹恼了。”
昭瑰公主笑骂着“这蹄子的嘴越来越刁了”一面伸手来拧罗煞的脸。
罗煞又笑又躲,连连告饶。
连翘手里还捧着一束杜鹃,昭瑰公主指着她手里的花道:“我宫里的杜鹃开了不少,我看着颜色好,就让人摘了些来让你插瓶。”
罗煞忙让着她们进来,又让烟云抱了个花瓶来插上。
进暖阁坐下,烟云已摆了一桌的点心:蜂蜜花生、核桃粘、苹果软糖、翠玉豆糕、栗子酥、双色豆糕。
安柔公主道:“御膳房里传下的菜真没味儿,嘴里老淡淡的。”
昭瑰公主道:“他们那里对付着庆典时的大菜是没错儿的,若真讲起好来,还不如我们的小厨房里来得新鲜合胃口。”
罗煞朝安柔公主道:“众口难调罢了。你不是上我这儿来尝鲜了吗?”
安柔公主早已塞了一块翠玉豆糕在嘴里,手里还抓着一快苹果软糖,眼睛盯着那盘蜂蜜花生道含糊其词道:“要不是昭蒂姐姐这里有那么多好吃的,我可真要打饥荒了。”
昭瑰公主怜爱地为她拿过一盏鲜牛奶茶,罗煞轻轻地拍她的背心:“慢慢吃,看噎着了回去哭。”
烟云捧了一个黄杨木的签筒来,里面放着一把青竹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
昭瑰公主笑道:“我先说在前面,不过是闺阁里的玩意、闹着玩儿的,不许当真。”
众人起哄道:“谁当真了?玩儿罢了,你先急什么?”
昭瑰公主脸微微一红:“我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昭瑰公主边摇着筒取了一根花签边道:“我先来罢,只看手气那样坏,失了彩头。”抽出来自己先看一回,又笑着说:“果真是玩意罢了。”随手递给她们看,那竹签上画一簇金黄菊花,下面又有镌的小字写着一句唐诗“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安柔公主笑道:“你性*爱菊花,真真是没错儿。”
昭瑰公主啐道:“看把柔儿给惯的,我才说一句,她就准备了十句的话在后头等着我呢。”
安柔公主道:“昭瑰姐姐原是最喜欢菊花的。”
昭瑰公主打岔道:“我可是好了,该罗煞姐姐了。”说着把签筒推到罗煞面前。
罗煞笑道:“我便我吧。”看也不看随便拔了一支,仔细看了,却是画着一支淡粉凝胭的杏花,写着四字“浩荡风光”,并也镌了一句唐诗“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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