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自己当了娘久了,很多事情也就看得淡了。
这一日,在外头晃了将近一个年头的夏衍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邀请笺,萧锦邀他于城内最大酒肆相见。
其实萧家女终究是萧家女,就算到了大理,依旧还是习惯性选择最好的地方,反倒是夏衍,和周边的小食肆酒肆都混得挺熟。
比起来被逼的出门都没那么方便的萧锦,卸下了一身重担的夏衍反而是更加如鱼得水,民间也有民间的乐子。
至于登基称帝,既然最终追求的眼下就在身边,那又何苦再去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不过若是没有这个圈子,萧锦现在也不可能在他身边。
这一切,原本就是一个不破不立的死循环。
萧锦着实是诡计多端,这一点夏衍自幼就深有体会,此时她主动相邀,庆幸之余心中不免打起了鼓。
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大理城中建筑原本就不算高,偏偏萧锦还特意选了个最高层,虽然不及京城繁华,可却也别有一番……吹冷风的滋味。
夏衍不动声色瞧了瞧这四面透风的环境,再瞧了瞧对面捂得严严实实的萧锦,不得不感慨女人心思之难测。
两人微笑的雕塑般对视了好一会,被冻成中华田园犬的夏衍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阿锦,你不觉得有些冷?”
萧锦端坐有如泰山,柔中带刚硬邦邦道,“我一点都不冷,也好吹吹风好好清醒一下。”
夏衍只能苦笑,这是萧锦对于他之前行径的小小报复了。
不过他连起兵造反都做了,此时不过是一点小小冷风又算得了什么?先前可还是在外头荒山野岭晃悠了十数年呢——夏风餐露宿犬衍心酸的想。
吹了好一会冷风之后,萧锦这才笑眯眯瞧向他,“来大理这么许久,觉得如何?”
夏衍看的竟然有几分出神,他不得不承认,原本以为是富贵牡丹的萧锦,在离开京城之后似乎开得更加娇艳了。
倒是他一直想错了,难道京城根本不是她所愿意植根的土壤?
是了,她若是愿意待在京城,夏望之都给了这么大一个梯子,可你可曾见她搭理过半分。
萧锦若是肆意起来,那根本就是无边无际的。
“挺好,”夏衍愣了片刻之后才回答,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除了学堂里的孩子的确是有些闹腾之外。”
他们二人倒是当真许久不曾像老友一般如此聊过了,萧锦闻言倒是笑了,“怕不是闹腾,而是翻天覆地才对。”
大理的原住民性子本就野,这些个无法无天的泼猴儿更是让人头大,也难为夏衍竟然当真忍了这么久。
夏衍登时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可随即便轻咳一声,“还好还好。”
萧锦失笑,“那人呢?”
这才是重点。
夏衍抬眼看她,忽地笑了,“你觉得人如何?”
萧锦如同老僧入定,“明明是我在问你,可不是你在问我。”
“你觉得如何?”夏衍定定看了她,那眼底的灼热分明能烧伤人的眼。
可偏偏萧锦却只是笑眯眯看着他,“若是遇到合适的姑娘,不妨多去接触接触,我瞧着这全大理的姑娘可是被你迷倒了一多半呢。”
“小心可不要挑花了眼。”
“山有山兮木有枝……”夏衍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面那人是知,可却要佯装不知。
这不知,可远远比知更伤人。
不得不说,夏衍这等翩翩君子念起情诗来简直是要了人的老命,可奈何妾心似铁,萧锦只做不懂。
“最近倒是有不少人来我这企图找我决斗,说要为教书郎心知所属战上一战呢。”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她们的么?”
夏衍见到她那副熟悉的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忽地脑中警钟长鸣,想起最近总是无缘无故收到的手帕与鲜花,忽然福至心灵。
“难不成是……”
萧锦含笑颔首,如观音宝象,“我跟她们说,你是我弟弟,对姐姐自然多番关照,之前不过是害羞罢了。”
夏衍只觉得天崩地裂,害羞?他害得哪门子的羞?
原本以为能隔山打牛,却没想到打雁反而被雁啄了眼!
“阿锦……你明明知道。”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是么?”萧锦好整以暇看着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的确,从萧珅和太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从错误的结合体夏衍再延伸出来则是一个更大的错误,偏偏这个错误,造成了容家的倾覆,造成了良嫔的去世,造成了先帝对萧党的刻意打压处处布局,造成了萧党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成长起来,变成一个硕大的毒瘤。
而这毒瘤的最当中,就是夏衍。
可以说,如果没有了他,那么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所以,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阿锦?”夏衍沉默了许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难道不是?”萧锦含笑看着他,“事实上,我们现在能面对面坐在一起,已经是一种彼此的退让了。”
“这当中的牵绊,”她意有所指的顿了顿,“虽然扭曲,可既然已经成了这样,那也就没办法了。”
“恩恩怨怨不必牵扯到这一辈,萧锦和夏衍都已经死了,那些事,也就成了过眼云烟。”
“何时你想通了,可以来家中喝一杯薄酒。”
“只是那称呼说不得得改上一改,”萧锦并没有给夏衍留下多少遐想的空间,“你觉得……舅舅如何?”
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更希望听到的是爹爹,只是这看起来,似乎是永远遥不可及。
夏衍苦笑。
“就到这吧,”萧锦行事向来干净利索,说完了也便起了身。
夏衍固然想和她多说几句,可却知道凡事物极必反,只要萧锦还在大理一天,那么也就还有这样面对面相谈的机会。
“我送送你。”
萧锦微微颔首,可夏衍却仿佛察觉到了越发浓烈的不怀好意感,他狐疑的看了萧锦一眼,后者继续宝相庄严。
啧,也许是错觉?
和萧锦前后脚出了门之后,夏衍简直被眼前花海一般的姑娘大娘们闪瞎了狗眼,这一票穿红着绿是怎么回事!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萧锦,“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锦笑眯眯朝着外头伸了伸手,“请吧。”
这明摆着接下来就是龙潭虎穴,夏衍哪还能朝外迈出去?
“此人无主,诸位请早。”
萧锦在背后笑吟吟的一句话让夏衍登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女性汪洋。
夏衍最后回头看了萧锦一眼,萧锦的身影逐渐的模糊了起来,就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靠近过她半步。
这其实,依旧无异于拒绝。
他们当中最深的沟壑,其实源自于萧珅,却根本无法终结于萧珅。
无论是萧珅的死,还是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再到萧母之死以及萧珅的背叛,这当中全是根本无法化解的怨。
看起来,似乎永世都无法逾越。
夏衍微微叹了口气,他比谁都清楚这背后的隐情,却又比谁都更希望这一切的存在。
哪怕这一世空等,难道还有什么能脱得出血缘的羁绊?
就算他不在意,难道萧锦不在意?难道夏望之会放弃这个机会?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不过,他既然能耐心等上十余年,眼下能跟在她身边,就算到了云南之后这般处境,可难道还能比宫中更难?
人生有几个十数年,只是不知要到第几个,才能让他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开始写番外啦,小妖精们有没有想奴家!
手有点生,我先写着,姑娘们先看着qvq~点播神马的可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