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低着头,几乎靠在了她身上。他的呼吸声,近在她的耳畔。
大庭广众,青天白日之下,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开了她颊边碎发:“五姑娘很热?怎地出了这一身的汗?”
太微闻言,强自镇定,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她转过身来,白白一张俏脸,淡红一抹樱唇,尖尖下颌,在天光底下有种鬼魅般的美。
薛怀刃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太微回望过去,紧了紧手。
他穿着常服,一身闲适,不像是有公务在身,反像是出门闲逛的样子。
炽热的烈阳底下,他微微一笑,忽然道:“怎么,换了身衣裳,五姑娘难道便不认得在下了?”
他幽幽叹口气:“由此可见,五姑娘满嘴谎话,实无一句可听。你但凡说的有一字是真的,便不该如此。”
说着话的时候,薛怀刃唇边还带着笑意,可他的眼神,冷得要命。
太微叫他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说什么爱慕多时,却连人也记不得。”
“薛指挥使。”太微别开脸,极轻声地说了一句,“我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您。”
他是一直都在,还是才来?
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她今日这副样子,他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太微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
她过去竟不知道,薛怀刃是这样阴魂不散的家伙。
太微心里很不痛快。
这时候,远远的走来了两个人。
一个很高,一个更高。
更高的那个,怀里抱着一把绘牡丹花的紫竹伞。
两个人,并肩而行,逆光而来。
这场景落在太微眼里,眼熟极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如此。
抱伞的那个,名唤斩厄。
背着箭囊的那个,叫做无邪。
她全记得。
……
太微垂下了眼帘。
她初遇薛怀刃的时候,薛怀刃只是个花匠,孑然一身,身无长物。
他身边没有护卫,没有侍从,没有任何人。
不似现在的他。
虽然他们是一个人,但对太微而言,终究还是不同的。
太微后退了一步:“薛指挥使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告辞了。”
薛怀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等等,五姑娘这便要走?”他笑了起来:“莫不是在下扰了五姑娘观尸的兴致?”
听见“观尸”二字,太微杏目一敛,咬紧了牙关。
薛怀刃漫不经心地笑着,摇摇头道:“时辰还早,五姑娘不必着急,走近了慢慢地看吧。”
他说的,像是要去赏花。
若是不知他身份的人,初次见他,一定会奇怪,以怪僻狠戾、手段残暴闻名天下的镇夷司指挥使,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年轻人。
他身上还带着少年的张狂和青涩。
那些复杂微妙的东西,令他的好看,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只是那复杂底下,始终带着阴郁凉薄的寒气。
他的好看,是冷的。
冰冷冰冷,深井幽泉一般。
像个雕琢精美的假人,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