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答道:“是呀,挨了几下沈嬷嬷的藤条。”
小七听见“沈嬷嬷”三个字,倒吸了口凉气,忧心不已地问道:“疼吗五姐?上药了吗?”她紧紧握着太微的手,眼里全是紧张。
太微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疼,怎么会疼呢,拢共也没挨几下,过后便不疼了。”
小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姐妹俩一大一小牵着手并排往鸣鹤堂外去。
谁知没等出门,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条黄背的大狗。四肢修长,大耳直立,皮毛油光水滑,生得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模样。
太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祖母养的狗“阿福”。
祖母见不得旁人养猫遛鸟的,但她自己却最爱养狗。
她小时乡野长大,贫家陋室,父亲醉心科举却久无功名,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她又是独女,身边没有兄弟姐妹能够说话,日常陪伴她的便只有一条家养的土狗。
直至她十一岁上下,她爹终于苦学出头,高中了。
于是一家三口吃上了俸禄,父亲将她和母亲接到身边,她也再没有回过乡下。
她养的狗,自然也丢在了回忆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有愧疚,她后来又重新养起了狗。
但旁人钟爱的狮子犬之流,她都是不愿意养的,她养的,始终都是阿福这样的狗。黄背尖嘴,腹毛雪白,十分常见。
较真起来,倒不大配她这个老夫人的身份。
她当年离乡背井,随父举家迁居任上后,便一直在试图撇去自己身上的土气。她憎恶自己的泥腿子出身,改了乡音,学了仪态,费尽心机地要当个官家小姐。
也是她父亲命中注定,不入仕途则已,一旦入了,便一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他几次高升,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她也成了真真正正的官家小姐。
然而她第一次受邀赴宴便出了丑。
即便她不提,即便她改了口音改了一切乡下姑娘的痕迹,但她出身乡野的事,还是早就传遍了。
有的是人瞧不上她。
瞧的上且愿意亲近她的,又总是难免好奇地询问她乡下的事。她不愿意提,听得多了就忍不住黑脸冷面,于是久而久之便都成了不欢而散。
次数一多,连给她下帖子的人也没了。
她娘心急如焚,担心长此以往会影响她的声誉,继而再影响她的婚事。
彼时尚且年轻的祁老夫人却很不以为然。
父亲只得她一个孩子,于男欢女爱、生儿育女上又兴致寡淡,想来今后也不会纳妾。她这个嫡长女自然就成了香饽饽。父亲高风亮节颇得圣心,日渐高升后,人人都说他今后是要入驻内阁的。
多的是人想要娶她。
那些邀她赴会的请柬,早晚会再次蜂拥而至。
她算得清清楚楚,也一件件都算准了。
她十八岁嫁进靖宁伯府后,再无人提及“乡野”二字。
但太微看着廊外名唤阿福的大狗,禁不住想,祖母心心念念想要脱离过去,可阿福的存在,岂不就是过去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