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声从美国回来的第一个周末,他工作很忙,萧潇也忙。她周五回山水居,这才得知傅寒声数日前已经抵家。
他回国后,夜间和她发过短信,也曾打过一通电话,却没有提及他已回来。
电话里,他叮嘱她:“走路慢一些,不着急。”
萧潇并未往深处想,比如好端端的,傅寒声为什么会让她走路慢一些。类似这样的叮嘱,是常有的事,萧潇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到底是比她大了十岁,言谈间像长辈燔。
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长辈的傅寒声,他在周五这天晚上回到山水居,正值深夜十一点,他料定萧潇已经睡了,这样的猜测是没有错的,但萧潇不是宿在了卧室,而是书房,她穿着睡衣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傅寒声走近,低头看了一眼桌面,除了一些金融课本,还有一份正在书写中的论文。嗯,看出来了,她比他还要忙。
他没叫醒她,弯腰抱她起身,动作很小心,可还是惊醒了她,他垂眸看她,气息间有着淡淡的烟草味,嗜烟之人,一整天怕是没少吸烟。
“回床上再睡。”他抱着她离开书房,娓娓说话时,声音不似白日清冽,到了夜间犹显低沉暗哑窠。
那路,萧潇原本该自己走的,但她知他脾气,正确的说,是她意识到他的强大,表面温和,但这人太过精于算计,所以越是笑容无害,就越是攻击力惊人。
傅寒声说:“回来后一直在忙,下星期我把时间挪出来好好陪你。”
“不用。”萧潇说着,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我也挺忙的。”
这话说完,她沉默了,后面这话她本不该说,但她说了,听起来更像是解释。
傅寒声了然,扬起漂亮的唇角,也不言语,把萧潇放在床上,又捞起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萧潇看着他,甚至能够看到他眼眸中的浅浅光彩。
“傅姑姑身体还好吗?”萧潇问。
傅寒声慢慢点头,声音里多了一抹笑意:“正在慢慢恢复。”
萧潇问这话客套成分居多,但她能站在傅太太的角度上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很好了。对此,傅寒声不过多强求了。
他摘掉腕上手表,随手搁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前,他抬手摸了摸萧潇的脸,本是冷漠的人,但看着萧潇时,眼神暖人。
“你睡,我去洗澡。”
似是一种习惯,若是傅寒声没有入睡,萧潇便无法安心入睡,她知道这份焦躁来自于初~夜记忆。这事,她不说,但傅寒声心里是知道的。
洗完澡出来,他接了一通国外长途,萧潇侧躺着,窗帘没拉,月光皎洁,躺在床上正好可以看到满天星光。
十几分钟后,傅寒声终于结束英文对话,躺在萧潇身边时,顺手把灯给关了。
视线一片漆黑,萧潇不喜欢没有灯的黑夜,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萧家一年四季,但凡萧潇在家,到了晚上必定彻夜灯明。
还好,她看到了月亮。
一双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萧潇呼吸凝滞了,说到底她还是没办法习惯他的亲密,但傅寒声不介意,他喜欢她这样,她越是在床上生涩紧张,他的一颗心就愈发柔软。
男女身高悬殊,傅寒声把她拥在怀里时,显得她异常娇小,他开口了,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在c大……”他忽然不说了,如果卧室此刻还有第三人在场,那个人会发现傅寒声和萧潇全都望着窗外无声出神,萧潇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傅寒声却冷了眉眼线条。
那句未完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用另外两个字收尾替代。
“晚安。”
他亲吻萧潇的发,声音流淌在萧潇耳边,一不小心就融进了夜色里。
这一晚,萧潇直到入睡,也没弄明白傅寒声究竟想对她说些什么。
……
第二天起床,傅寒声已不在山水居,他给萧潇留了一张字条,放在枕畔:晚上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餐。
萧潇拉开床头抽屉,把字条放了进去,掀被起床。
双休日不去c大,萧潇作息很规律,按时起床洗漱跑步,回来洗澡吃早餐,然后便是看书、备课,写论文。
时间过得很快,周六这晚,傅寒声如晨间字条所言,果真赶回山水居陪萧潇一起用餐,只可惜餐桌上手机响个不停。
第一次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挂断了。
第二次手机响起,他不看来电显示,直接挂断了。
第三次手机响起,他直接关机。
晚餐几通电话不管是涉及公事还是私事,萧潇都不宜过问,她只静静吃饭,身旁傅寒声夹菜给她,并同她说话,问起萧潇论文进度,这边萧潇还没开口,客厅电话竟突兀的响了起来。
铃声这么一响,萧潇不说话了,傅寒声也不说话了,原本还算融洽的用餐气氛诡异的沉默着。傅寒声冷着一张脸坐着,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
,但却没有夹菜,更不曾继续进餐,很显然这一晚频频不断的电话坏了他所有的好兴致。
“先生,您的电话。”曾瑜在客厅接完电话,走了过来。
傅寒声“啪嗒”一声放下筷子,他动作原本不大,但因为餐厅太过寂静,所以筷子发出这么响的声音时,就连他本人也是愣了一下。
再看萧潇,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浓粥,接连不断的电话并未影响她的用餐情绪。
傅寒声接电话去了,萧潇吃了半碗粥,就见傅寒声走了过来,他握着萧潇的肩,弯腰凑到她耳边说:“我出去一趟,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早点睡,不必等我。”
萧潇心内泛疑,却没有多问。
周六晚上,山水居大厅里一派灯火通明,萧潇端着一杯茶走到窗前,花园到了夜间依然花开正好,曾瑜和几名佣人站在门口,和萧潇一样,目送傅寒声坐车离开。
客厅电话机前,萧潇查找来电显示,她在曾瑜走进客厅之前平静上楼,来电显示竟是一片空白,很明显,傅寒声把来电记录全都删了。
萧潇并不知道,周六来电全都系出一人,这人名字叫唐婉,按照唐家辈分来讲,她应该唤唐婉一声:婉姨。
御景台项目,有一个叫刘坡的钉子户,他之所以敢跟博达对着干,是因为唐婉私下授意,那么唐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刘坡住院那日,周毅找到唐婉,对她说:“唐总,还请你适可而止,傅先生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唐婉无声的笑了笑,笑得生疏:“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也是唐家千金,傅寒声作贱我那么年,若说对他没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周毅眼眸深了:“你和傅先生是老交情,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唐总如今跟博达作对,使出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若是传扬出去,别说是傅先生了,就是唐总你,怕也是脸面无光。”
唐婉冷笑道:“我为了他,早就丢尽了颜面,他对我不仁,也别怪我对他不义。”
周毅皱了眉,站着看了唐婉一会儿,后来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唐婉面前,温声规劝道:“唐总心里很清楚,唐总不是对你不仁,关键是你父亲……”
唐婉脸色发白,似是被周毅戳中了痛处,她死死的咬着唇,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他怀疑我和我父亲联手算计他,所以他才会一直……”应是说到了隐晦处,唐婉猝然看着周毅,她咬牙重申道:“我发誓,我父亲算计他,这事真的与我无关。”
周毅点头,目光真诚到了极点,“后来,我们傅先生不是相信你了吗?他说你是一个好女人,以前是误会你了。”
周毅这么一劝解,一时间逼出了唐婉委屈的坏情绪,她红着眼睛道:“他太狠了,他那么陷害我,让我在人前丢尽了脸,事后相信我又有什么用?”
唐婉说着,竟是悲从中来,声音里已有哭意。
周毅轻拍唐婉的肩,那姿态堪胜最佳男闺蜜,他安慰道:“还是有用的,好比这次,若是换做旁人,傅先生哪还会让我出面劝你,他有什么手段,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说到底,他对你毕竟还是念着几分旧情。”
那句“旧情”在唐婉听来,更像是讽刺,傅寒声让周毅出面找她,分明是警告,此刻她想冷笑了,傅寒声的这位男特助,实在是个人精,在为傅寒声善后方面无人能及。
但唐婉还是说话了,她看着周毅:“你捎句话给傅寒声,我唐婉不管怎么说,好歹真心待过他,若他真的顾念旧情,这几天不管怎么说,也应见我一面。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周毅嘴角还带着笑,眉头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我会把唐总这句话,转达给傅先生的。”
话是周毅说的,但钉子户事件过去之后,周毅那边完全没了音,唐婉一直在等周毅或是傅寒声的电话,但一直没有等到。
周六晚上,她在音乐轰鸣的酒吧里喝醉了,于是电话一遍一遍的拨了过去,每一次电话拨过去,都是一次希望的开始,但每一次被他挂断,都是一次绝望的沦陷。
山水居客厅电话,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她不敢打,因为他不喜。
这晚,唐婉打了,原以为他不会接听,不曾想……
“盛世公馆,晚上九点?”
简洁的话,看似是询问,语气却不容置疑。
唐婉握紧手机,她心跳加速,还未镇定下来,还未回复一个“好”字,电话已被他挂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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