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天涯海角地追杀你们两个,夺回她,杀了你。”焱殇神情平静,唇角甚至还勾着一弯笑。
“呵,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还会让着你不成?”卫长风冷笑。
“那就好。”焱殇笑笑,转身往王宫走,“城东尚王府里有水源,我就不再让人给你送水了,自己跑一趟吧。”
“焱殇。”卫长风唤了他一声。
焱殇微微侧脸,目光投向他。
“焱殇……阿九……”卫长风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怔了片刻,向他挥了挥手,“我可以给你们留一条暗道。”
“多谢。”焱殇眸子微垂,大步走向王城。
卫长风又低眼看刚刚二人写的诗,喃喃地念,“我守我心无愧天……”
他不否认,焱殇是个有为有识的帝王,他算焱殇的命程,天下一统者,天生帝王命,光耀千古,无人匹敌。但他命中的劫,是青鸢给他挡下的,如今青鸢要走,谁来替他挡这致命一箭?
人的命,真是注定的吗?
卫长风抬眼看向碧空,那蓝色,干净得像初生的婴儿的眼睛,平和地俯看世间。
他不知道,他
的逍遥心和焱殇的帝王心,哪种才是男人应该选的路。是看淡一切,还是要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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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斩杀了六名闯进来的江湖飞盗,冷青连呼过瘾。
“你怎么这么变
态呢?杀人你说过瘾,人命可贵,你就不能打晕了关起来?”青鸢坐在高台上,冲着冷青瞪眼睛。
“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双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对这种人还什么客气?”冷青不服气地说,拿着湿帕子擦刀上的血。
“快去洗干净吧。”倾心太后侧目,温和地说:“王后怀着孩子,这些血有煞气,别冲撞了。”
“是。”冷青赶紧抱拳,笑眯眯地往小湖的方向跑。
青鸢耸了耸肩,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轻叹道:“对敌人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虽不错,但真要去砍人家的脑袋,又觉得太造孽了。”
倾心太后正要赞扬她向句,青鸢又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但是呢,造孽也好,该出手的时候,刀一定要砍得又准又狠,避免麻烦,还有,选准方向,血就不用全喷在自己身上了。不然还得赔上自己一身衣裳。”
倾心太后微张的嘴缓缓合上,她算是习惯青鸢这样的转折了。
“婆婆,晚上你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青鸢见她眉头微皱,以为她紧张,于是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这唤了附近的鹰王过来了,到时候它们会帮我们的。这些鹰可义气了,到时候我就让它们专啄敌人的眼珠子……”
“好了,我进去喝茶。”倾心太后含糊应了一声,起身走开。她还想维持几分风度,不去呵斥青鸢。说得这样血腥,是想吓坏她的亲孙孙吗?
“婆婆,白天少喝点水,不然晚上不方便解决……”青鸢满脸认真地提醒倾心太后。
倾心太后的腿颤了颤,加快了步子。
眼看端庄稳重的太后被青鸢弄得手足无措,冷衫都想笑了,青鸢却浑然不觉,一眼瞄见焱殇过来了,立刻跳下了台阶,大步跑向他。
“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把凤冠带着了。”她仰着小脸,脆声说:“我还挑了几支好钗,都是上好的玉,我舍不得丢了。”
“这么沉你也带着?以后给你买好的。”焱殇好笑地问。
“不要,我就喜欢我挑的这几个。”青鸢抿唇笑,手往怀里摸了摸,“这雕工,以后只怕再以难见到,也算是大元城的纪念吧。”
“嗯。”焱殇拍拍她的小脑袋,宠溺地看着她。
晚上就要分开了,希望卫长风能遵守约定,好好保护她离开。
“哦,对了,我去把画完成。”
焱殇挥挥手,让冷青他们继续去外面巡视。时候差不多了,白豹子已经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焦燥地在铁笼里来回走动。他有感觉,凤芹快进城了。或者明晚,或者后晚。
桌上铺着宣纸,大元王城已经画了一小半。
青鸢磨好墨,把狼豪递到他的手中,托着腮在一边看着。
焱殇提腕运笔,细细描绘自己看到的一切。残砾断石中,王宫巍峨矗立,更显苍凉。
青鸢知道,焱殇其实舍不得,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找到这里,在心里不知道描画了多少回这里的美景,又构建过多少回大元的未来,现在却只有这一幅画儿可以纪念了。
“以后再建一个更好的,更大的大元城。”青鸢站起来,另拿了支笔,和他并肩站在书案后,在画儿的正上方,画了轮圆圆的太阳,小声说:“让大元城成为世间的太阳。”
“呵……”他低笑起来,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
阳光从窗子里扑进来,落在画上,画上有高墙,高墙上有一双人影,倚偎着,仰头看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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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好了。”一名侍卫飞步进来,焦急地说:“发现了一支军队,现在隔得还远,但并非天羽林军。”
“什么?那是哪里的?”焱殇放下笔,取下挂在墙上的弯刀,大步往外走。
“喂,小心啊。”青鸢心一沉,赶紧大喊了一声。不知为何,她心脏锐痛了一下。
“如果我一个时辰内没回来,你出去卫长风去。”焱殇扭头交待她。
“为什么?”青鸢不解地问。
“卫长风说给我们找到一条秘道,你去问清楚。”
焱殇笑笑,他并未把和卫长风的协议告诉青鸢,因为卫长风只答应带她走,她一定不肯,会让卫长风带上太后,再带上穆飞飞,那样一来,卫长风一人带着三人,如何能保证安全?不如就让卫长风全心尽力的保护她一人吧。
“哦,好
。”青鸢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又拿起了画笔。
看来大战在即,她得赶紧把画儿画好,带回去给焱灼他们看看,让他们过过眼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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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殇带着一行人赶到城墙上,乌压压的旗帜渐渐近了,全是云罗兵。
“怎么来的是云罗人?冷潭并没有探得云罗兵马的有异动的迹象啊。”冷衫不解地问。
“冷潭说啸大哥是内奸……难道……难道是冷潭?”冷青一个激灵,飞快地问。
“也有可能……冷潭也落进凤芹的手中了。”冷衫的心也往下沉。
“不要急。”焱殇转过身,看向胡杨林的方向,白天看过去,只有那群狼在那里转悠,不见人影。那群江湖客前几日就被狼群撕杀得差不多了,有一些勉强逃到了闯开的机关里,被突然跑出去的白豹子救下了性命,但这几日又跑进了城,也没能把脑袋带回去。
凤芹难道洞悉了他的计谋,所以抢先一步派大军前来夺城?君博奕不见得会和云罗开战,甚至得知这动静之后,会勒令收兵,全力对付南月他们。
见他神情冷竣,冷青和冷衫他们也不敢出声了,风很凉,时间仿佛凝固,他们都看着焱殇,等着他发话。
云罗兵如紫色海潮一般从四方涌来,断掉了他们的出路。
“不如让卫长风带我们走吧。”冷青小声问。
“不对,那是天羽林军!”焱殇突然又举起了望远筒,盯着那些人看了好一会儿,断言道:“天羽林军的固有阵法,这是习惯,云罗兵无法模仿得如此相似……看,只有前面的人故意露出身上紫衣,后面的全是披风加身,里面一定是天羽林的黑色铠甲。他们冒充了云罗兵马!君博奕应该也知道凤芹在此处,所以想扰乱他的视线,也想把他和我们一举拿下。”
“我看看。”冷衫夺过了望远筒,往前面看去,好一会儿后,兴奋地说:“是,是吴郡那边的天羽林军,他们来得真快。”
“估计有四千多人。”焱殇点头,小声说:“天助我也,凤芹不会放弃机会,他今天一定会进城,做好准备,打开机关,让凤芹无法轻易进入王城。到时候我拖住他,把他引进堵死的地道里。晚些我会把王后驯的鹰放出去,故意把秘信掉在他们那里。你们立刻带着太后和飞飞经卫长风给的秘道出城。”
“好。”众人兴奋地点头,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青鸢等到黄昏时,焱殇还未回来。她把画儿叠好,放进小包袱里,交给了侍卫拿着,只带了一人出去找卫长风,找他讨要出城秘道。
他肯帮忙,青鸢太高兴了。
卫长风已经知道了城外的情况,正静侯青鸢。见她过来,便打开门,让她进来。
“四哥,焱殇说,你肯为我们找一条秘道?”
青鸢小心地看他的脸色,这几日卫长风去给她把脉时都一言不发,甚至不看她,她很担心卫长风一生气,不告诉她秘道在哪里了。
“嗯?”卫长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焱殇根本没向青鸢说实话!
他拧拧眉,走到桌边,抬手拍拍青鸢的肩,低声说:“我已经他们了。”
“真的?他来过了?四哥你太好了。”
青鸢笑着拉住他的袖子,用力晃了晃。他身上幽香扑鼻而来,她摆了摆脑袋,眼睛有些花,腿也有些软,随即直接栽进了卫长风的怀里。
“长风门主,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你真有把握带王后出去吗?”侍卫向他抱拳,担忧地问。
“让他放心吧,你们也要及时出去,秘道在子时之后会被沙子填住。”卫长风把用椅子做好的背椅背好,让侍卫帮忙,把青鸢牢牢固定在椅上,背着她就走。
“长风门主保重。”侍卫把青鸢的小包袱递给卫长风,目送二人离开,飞快地赶去支援焱殇。
“阿九,我们走了。”卫长风双手紧抓了肩上的绳子,飞步奔向他这两日打出的地道。
远远的,倾心太后和穆飞飞正站在王宫门口看着。
“干娘,我们呢?”穆飞飞担忧地问。
“若我们都走了,凤芹会怀疑的,我们再多留一会儿,让他相信我们都在宫里,来不及出去。记着,你时时要说王后贪婪宝库里的新奇东西,留在里面玩……千万别说漏嘴了。”倾心太后小心提醒,又搂住她的肩说:“别担心,干娘会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担心,干娘,我会一直陪着干娘。”穆飞飞抿唇笑笑,握紧了倾心太后的手。
小珍珠盘旋几圈,停在枝头,啾鸣高唱。它也得多留一天,帮着他们完成这出诱杀的戏。
夜色渐凉。
卫长风背着青鸢成功地绕出了天羽林军的包围圈,到了一处沙丘前。他把青鸢从背上放下来,稍稍休息。
往大元
城看时,那里被夜色包围着,月光微弱,无法让人看清城那边的情形。那些人还没开始攻城,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他微微拧眉,现在才亥时,子时时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撤出来。沙漠里的地道,无法维持太久,子时是极限。
他转头看青鸢,她睡得正沉,也不知醒来之后,发现只有他和她在这里,他要如何解释。
“扑啦啦……”
突然微弱的声音从沙丘里传出来,他心头一凛,立刻把背椅拖到了一侧,长剑出鞘,盯着地道看着。
过了会儿,从里面钻出一只沙鼠来,摇落了一身的沙子,飞快地往另一堆沙里钻去。
他轻呼一口气,盘腿坐下,转头看向脑袋歪着的青鸢,想了想,他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扶她在沙堆上推好,用披风把她盖住。
包袱从椅背上掉下来,一角宣纸露出包袱,他忍不住拿出来看。大元城的城廓在眼前绵延展开,线条简单,却气势恢弘。
他忍不住想在小屋子里看到的那幅画,那男子和他长得那么像,是巧合吗?他的亲生父母又在何处?
战乱和灾荒,总能出现无数孤儿,大人尚不能自保,又哪里顾得上弱小的孩童,他是被遗弃的其中的一个。好在也算衣食无忧,无惊无险地过了二十多年。爹娘这两个字在他的心中很模糊,他只知有师傅,不知有爹娘。
但这几日看焱殇和倾心太后他们在一起,母慈子孝,一家享尽天伦之乐,无端让他滋生出几丝渴望。
他也想有个家,不如就此带着青鸢离开,和她成个家吧?他把画儿折好,转头看青鸢,她小脸沱红,长睫静合,漂亮得像从月亮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他没忍住,双唇微颤,往她的嘴唇上轻轻吻去……
焱殇说他缺自信,若他就这样……得了她,算自信,还是侮
辱?
冰凉的唇像蜻蜓点水一般地落在她的唇上,仅一瞬间,他就像被烙铁烫着了,飞快地缩了回去,心扑通猛跳,脸颊上也抹了羞赧的潮意。
罢了,他可做不到像焱殇……那般禽
兽!他握紧拳,把那副画塞回了包袱里。往后一躺,和青鸢并肩躺着。
她小时候,也和他这样并肩躺在草地上看月亮,虽然只有几回,却让他回味无穷。她总不老实,喜欢捉弄他。有时候故意捉只小甲壳虫放到他的鼻尖上,有时候又故意装得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比如……鬼……看他紧张兮兮地去察看,她又哈哈大笑。
真好啊,若能回到那时候,真好!
他心里的渴望再度占了上风,牙一咬,把她背起来就走。何必如此老实呢?他不过是把她带回原本属于他和她的世界罢了,他给她建的木屋,她还没有看到过,那里很美,她一定会喜欢的。焱殇不是有本事吗,让他自己来找她好了。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和阿九再找回以前的时光,说不定阿九平静下来,就能忘了这意外闯进她生活里的焱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