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转头看了一眼他摁在肩上的手,轻声笑道:“你错了,我每一根头发,每一片指甲,每一寸肌肤都是我自己的。”
君漠宸眸色微黯,双手从她的肩上滑下,紧握住了她的胳膊,喉结微沉,“阿九,看着我。”
“啊?”青鸢嘻嘻笑着,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妆。
“别这样笑。”
他皱了皱眉,只要她这样笑,就说明她的心里又开始竖起尖刺,随时准备裹紧她自己,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
“嗯,脚都走断了,好累。”
她耸了一下肩,从他的双掌中挣脱出来,哼着小曲往衣柜边走,翻出了一身颜色娇艳的小袄,抱到里屋去换。
“阿九,里面冷。”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发觉她的意图时,赶紧过来阻拦她。
“哦。”她看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去,打下了帘子,留在里屋换衣裳肝。
她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是她昨日唱的那支不伦不类的曲子,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阿九,什么是电视?”君漠宸撩开布帘,低声问她。
青鸢低头系腰带,脆声说:“忘了吧,我逗你玩的,你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这也相信?”
君漠宸呼吸一沉,放下了帘子,在外面等她。
她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倒了碗热汽腾腾的酥奶茶喝了,跑到门边等冷啸。
“小珍珠怎么还不来,我的小可怜,一定吓坏了。”
“阿九,你过来坐着。”君漠宸见她始终不理他,有些坐不住了。
“嗯。”她一甩辫子,大大方方地过来坐下,眸子盯指尖,指尖对着火盆,就是不理他。
“到底生什么气?国之事,你知道得越少,不是更好吗?”
君漠宸拧眉,伸手就掐她的小脸。他能独自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意,但是青鸢一露出这表情,他就心里不踏实,似乎眼前的的她,眼前的感情统统变得不真实了,她随时会化成一只白色的精灵鸟,飞出他的大元城,就像那一回一样。
她满身倔强的骨头,可不像那些哭喊着要扑到他怀里的女人一样,他相信,就算她心里想得要死,也不会向他低头。
“哦。”她还是随意地一声哼唧,挣开了他的手指,双掌在脸颊上做划圆按摩动作,嘀咕道:“知道吗,这样做能保持皮肤紧窒。”
“顾阿九。”他恼火地站了起来。
“我又没聋,你这么不停叫我的名字干什么。”青鸢眼睛一瞪,大声说:“你是王,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现在又瞎又聋又傻,最合你意。”
正僵持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吵闹声,小珍珠的尖鸣之声格外刺耳。
君漠宸才走到门边,许贞怡的尖叫哭喊陡然响起,“王,雪樱被人害了。”
君漠宸脸色一沉,拉开大门,只见许贞怡抱着一件雪色的狐皮小袄,快步冲过大雪,到了他面前。
“顾阿九,你的好王妃在哪里?”她瞪着腥红的眼睛,朝着屋子里愤怒地大嚷。
“什么事?”青鸢本就一肚子气,见她还敢打上门来,顿时火直往头顶冒。
“你不是说我害你吗?为什么被害的是我家雪樱?”许贞怡把染血的狐皮小袄往她身上用力砸来,抓着君漠宸的肩膀不停地摇晃,又哭又叫,形似泼妇,“王,一定要彻查此事,为什么她说的被我陷害的地方,躺着的是被打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雪樱?”
“放手。”君漠宸脸色铁青,拉下了许贞怡的手。
“我怕王妃冷,特地令人赶制这件狐皮小袄给她,她掉在了雪樱遇害的地方,不是她又是谁能脱
掉她的衣服?雪樱生死未卜,她要害我家雪樱!”许贞怡骂着,突然一步上前,一掌挥向了青鸢。
青鸢赶紧躲,但还是被她一巴掌打到了耳朵上,这悍妇力气极大,打得她连连后退,腰重重地撞到了桌角,剧痛之后,她的耳朵里又像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地响。
她这是乌鸦嘴吗,刚刚干吗要诅咒自己又聋又哑又瞎?
“姨母,你太过份了。”君漠宸脸色大变,大步过来扶住了青鸢,托着她的小脸看她被打的地方。
青鸢深深地吸气,耳朵里还是响个不停。
许贞怡得手,还是不肯退让,继续质问不停。
青鸢抬眸,冷冷地盯着君漠宸,“你不是说,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可以伤害我吗?那么,是你打,还是我打?”
君漠宸眸子闪过一丝愕然,显然没能及时消化掉这突然发生的事。
“哼,”她突然间一掌推开了君漠宸,挥手打向许贞怡。
她个子小,要打许贞怡的脸,得跳起来,于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三前往前,一个跳跃,一巴掌重重地印在许贞怡的脸上,啪……地一声响!
屋子里突然就突然安静了。
“我是你的女人,凭什么让外
人打上门来?难道我吃许家的米了,要受她如此欺侮?”青鸢拍了拍手,转头看向许贞怡,缓缓抬手指着门外说:“若说我害了许雪樱,拿证据来,若把人证物证,天证地证找齐了,你再来找我麻烦。若没有,麻烦你立刻一条直线滚到底,滚去天边,再敢来我面前撒泼耍横,我会让你站着起来,爬着出去。”
她的眼睛开始变红,血珠凝聚,牙关轻咬着,傲视着许贞怡。
君漠辰抽出锦帕匆匆掩到她的眼睛上,扭头看向许贞怡,“王宫不是你府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元有大元的规矩,君是君,臣是臣,姨母你无诰命在身,哪来的胆量横冲直撞?你先坏了规矩,也怪不得别人。来人,把她带下去,交由老爷子发落。”
“你、我为了你……”许贞怡脸胀得通红,右脸上五根手指印,极清晰。
君漠宸眉头微拧,“姨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今后大元上下,若谁再敢如此对王妃不敬……立即仗毙。”
冷啸和冷柔大步过来,轻声劝说许贞怡退下去。
许贞怡恨恨地看了一眼青鸢,尖刻地说:“若被我查实,是你害了雪樱,我不会放过你。”
青鸢抓下锦帕,冷冷地笑,“贞怡夫人,我留着那名婢女的衣裳,她身上的味道我的小珍珠一闻便知,既然大雪封城,大家都跑不出去,这人一定还在城中。待我搜出她来,你能逃得掉吗?”
“此事与我无关,你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我便罢了,还要害雪樱,我们走着瞧。”许贞怡贝齿紧咬,满目凶狠地瞪了一眼青鸢,掉头就走。
君漠宸拿开青鸢眼前的帕子,只见血珠已顺着眼角往下淌,滑过气得苍白的小脸,顺着下巴,一滴滴地往下落。
“快别气了,又流血了。”
君漠宸立刻抱她起来,小心地放到榻上,打来清水给她擦洗脸上的血渍,再用豹奶滴进她的眼中,双掌搓热了,给她捂在眼睛上。
青鸢气得发抖,打开君漠宸的手,不客气地讥笑道:“我还以为我有多重要,如今打了就打了吧,瞎了更好。”
“说这气话干什么?”君漠宸的手捂回去,喉结颤了颤。
“君漠宸,我从曼海出来的时候,只想过没人打骂的日子,你是要让我回到那种生活去吗?若没有你,我现在自由快活得多……”青鸢倔强地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缩到了床角。
君漠宸站了片刻,缓步出去。
冷啸他们都赶来了,担忧地看着他。
“王,贞怡夫人一向骄纵,而且瞿白将军极其宠爱她,老爷子也让她三分,此事棘手。”
“若她不依不饶,继续大闹……”
“怎么,一个妇人无理取闹,你们就害怕了?”君漠宸不悦地扫了众人一眼,拔腿往对面的书房走。
“王爷,你的披风?”
冷柔想进去拿披风,被他一言喝住。
“不要进去,不要吵她。”
冷柔只好收回手,快步跟上了众人。
大元城与别的国家都不一样,君漠宸常年在外,许家的人主掌大局,许贞怡又是他亲姨母,为他做了不少事,难免居功自傲。像这样动手打人的事,许贞怡不是第一次做,她甚至还打过焱昆的侧妃。焱昆是正宗的焱氏皇族,君漠宸的亲堂兄,但打了就打了,这气只能吞回去,那侧妃还得拎着厚礼,上门赔罪。
青鸢今日动手,众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老爷子本来就对她心存不满,这样一来,只怕关系更难缓和。
但让君漠宸出手责罚许贞怡,更不现实,许贞怡代表的是一批对大元国忠心耿耿的老臣。女子之间动手,众臣再议论,也只会议论女人不懂事,不会把火烧到君漠宸的身上。
大雪渐小,有天晴的趋势,但这大元城里的气氛却似乎更加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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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在榻上缩了会儿,越缩越冷,小珍珠在枕边轻声啼鸣。它被关在暗室里的时候,极为焦躁,一直在啄门,所以嘴巴已经受伤了。
她抚着小珍珠的羽,怜惜地看着它渗着血丝的尖尖嘴,“对不起,他根本就不需要你和我,是我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有多重要,能帮他办多少事,害你把嘴巴都弄伤了。”
小珍珠把脑袋钻进她的头发里,喳喳叫了几声。
“你说想你四哥啊?”青鸢幽幽地叹息。
卫长风现在已经过上了他想要的自由日子了吧?她呢?从一个富贵漩涡,跳进了另一个。单纯地以为自己多有本事,能改变这漩涡,过得风声水起。
屁,假的!她本事不够,做不到如鱼得水。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横,难缠得很。
她又长叹,闷闷不乐地爬起来。这是炕,姝娘不在,下面的炭火不知何时灭了,被窝里冰得厉害。
“小珍珠,我眼睛疼。”她眨
眨眼睛,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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