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听说侄子没有象大家盼望中的那样,肯定能考得上清华、北大,正匆匆忙忙盖祠堂的大人们,也没什么失望的,照样是日夜加班加点。反正迟早要盖的,大家都生意忙,好不容易盖了一大半,那还不赶紧盖完来?
走完几十米竹林间的石板小道,眼前古樟如盖,汉白玉的石牌坊巍峨,坐北朝南的李氏宗祠飞檐斗拱,后面是苍茫青山。搭货车进来的李家明一下车,站在忙碌的工地上,看着差不多快完工的祠堂,不禁喝了声彩。不愧是专攻古典建筑的大教授,这种既低调又大气的设计,确实独具匠心。
将背包交给同回的二婶,白净了不少的李家明叫了一圈人、捋起袖子,开始帮腿脚不便的大伯拌沙浆。
“家明,你怎么就回来了?”
“嘿嘿,反正今年也希望不大,考完了不就赶紧回来尽孝?”
建祠堂是件很神圣的事,莫讲是外姓人,就是族内妇人都不得帮忙。要是家里做别的事,哪怕是前年各家做屋,长辈都不让李家明沾手的,生怕影响他读书。这是做祠堂,他就得赶紧来尽孝心,再过得几日,等祠堂都做完了,想出力都晚喽。
黑瘦了一圈的四叔将沙浆桶放好,擦着额头的汗水,打趣道:“家明,祖宗菩萨保佑你跟家德最多,轮到你来挑了!”
也黑了不少的大伯麻利地将桶子装满,却把铁锹横在沙浆桶上不让侄子挑,“家明,莫挑重担,你还在长身体。”
“他还长?大哥,他都快一米八了!”
“你晓得什么,没看到毛砣都快一米九了?男长二十四,家明以后要去北平读书,他们北方人都高大,长高大点更没人欺负。家德一米七二,在他们宿舍里都算矮的,有个内蒙伢子的二米咧!”
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精壮肌肉的四叔挑起一担沙浆,好奇道:“大哥,大学里还欺负人?”
“你以为呢?大学生不是人啊?”
“嘿嘿,家明不去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等比李家明矮不少的四叔挑着沙浆桶走了,满头大汗的大伯柱着铁锹,小声道:“家明,你不是得了个‘省三好学生’吗?那个可以加二十分的!”
正拌着沙浆的李家明头都不抬,手下依然不停,也小声道:“大伯,我晓得,这次卷子比去年还难,加那二十分都不一定考得上北大。”
“这倒也是”。
大家又忙了三四日,新祠堂终于建好了,过往的人都特意停下来,顺着那条竹林间的石板小路,过来看稀罕、赞气派,都讲这是大家看见最气派的祠堂,更让忙了个多月的叔伯们骄傲。
等在外求学的大哥他们全部回来后,杀猪、杀羊、杀鸡,请祖宗牌位、分香火,修水来的老族长带着大家祭祖,鞭炮齐鸣。
送走了羡慕这一支族人有本事的老族长一行人,黄泥坪李家的族长传猛伯,领着大家在几颗古樟树下的古朴亭子里,替他们眼里最争气的四哥立碑以作纪念。至于在省城读大学的大哥、二哥,在叔伯们的眼里,还不够资格立汉白玉的碑,只能用本地的青石碑,倒是给三哥用了块大理石的碑,以区别他考的是名牌大学。
六个身强力壮的堂兄弟帮着头发花白的大伯、大婶,轻轻松松地将汉白玉的精美石碑扶进石坑,又一丝不苟地浇铸白水泥沙浆,得意洋洋地冲一帮伢子、妹子道:“看到不?你们好好读,以后考上了清华、北大,族里就用汉白玉的石碑把你们的名字刻上去!以后我们李家的后辈子孙,也能记住哪些是为我们李家争了光的子孙!”
被小婉婉骑在脖子上的李家明,看着这块花了近普通国家干部三个月工资的汉白玉石碑,想起上辈子叔伯们,对这位妖怪四哥的宠爱,不禁五味杂陈。荣耀啊,这是文华碑咧,这待遇只比古代的进士碑、牌坊有得一比,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块汉白玉的文华碑,估计姆妈睡在土里都会笑。
“传猛伯伯,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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