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只是不知道,他的沉默后面,隐藏着什么。
不过,来不及想这件事,到了八月的时候,我之前一直准备出兵玄武,夺回凌少扬的尸骨,可凌少羽却坚持不同意,我与他反而产生了意见的分歧。
在我看来,夺回他的尸骨,让他安葬回东陵,已经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我也以为凌少羽一定会答应,可他只低头想了想,便抬头说道:“不行。”
我顿时急了:“为什么?”
“行思,我也很想夺回二哥的尸骨,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能御驾亲征,一雪前耻。”他看着我,认真的道:“可时机不行,现在是八月,草原上的草已经长好了,也是蛮部马匹最肥壮的时候,虽然听你说,二哥带人焚毁了他们的殇阳城,但这些日子,足够他们休养生息,更何况雪山后面的情景,你还没有见识到,玄武国到底有多深的实力,你也并不清楚,对不对?”
“……”
“御龙堂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这样的精骑深入草原,很容易落入他们的口袋,战线太长,地势不明,这些都不是突袭的上策。”
“……”
我哑口无言了,诚然,他说的都对,相对于朝堂之上,出兵放马的事凌少羽比我了解得更透彻,也更让我觉得绝望——难道,我真的没有办法夺回那个男人的尸骨,要让他永生永世流离在外?
看着我仓皇无助的神情,凌少羽微微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不仅是这个原因,我不赞同你出兵还有一点,就是之前你说的,白虎国与玄武国的联盟。”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之前白虎国的奚玉门在龙虎峡屯兵,我们猜测他应该是想和轩辕国做最后一战,可自从父皇出事之后,他们就一直再没有过动静。”
我心中微微一动——这些日子,我已经完全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也没有再去管白虎国的战事,没想到,奚玉门竟然没有出兵。
难道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顾忌到了你。你作为轩辕国的公主,如今掌握永嘉玺印,他们大概也会担心你出兵西进帮助你的故国,所以白虎国迟迟没有动静。但如果你和玄武国一宣战,我们就会被北方草原的兵力牵制,那个时候白虎再出兵,恐怕势如破竹,而我们就必须对抗他们的联盟军了。”
……
也就是说,我们陷入了一个僵局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国家的出兵,都有可能挑起一场中原大战!
离开御书房之后,我原本打算回紫宸宫,可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脚有些酸,便坐到花园里一处石桌旁歇脚。
八月,天气还是很炎热,我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
可刚刚站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山石,而在这时,我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弯下腰去,俯身干呕起来。
我知道,这是怀孕的反应。
听宫里的宫女们说,我这样的反应已经很少了,这个孩子真的没有给我太多的负担,可时不时,他还是会提醒我这个做母亲的,他还在我的腹中,他还需要我的保护。
接连吐了好几口酸水,人才稍微好受一些,却也把我弄得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一张洁白的绢帕递到眼前。
拿着绢帕的,是一双熟悉的手,十指修长,指甲也剪得很干净,指尖带着薄茧,显得温厚而可靠——如同他这个人,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无声的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接过那绢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抬起头来看着他。
自从登基大典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他比起之前,更消瘦了一些,脸上已经露出了尖利的轮廓,眼睛也深深的凹陷下去,带着淡淡的血丝,看得出来,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不知,让他这样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没事吧?”
“……没事。”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勉强的站直身子,他护着我,但并没有伸手扶我,走到旁边的石桌旁座下,而他站在我的身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炙热的阳光,给我洒下了一片阴凉。
我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手中的绢帕,轻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
他没有回答,可即使不回答,我也明白——这里并不是朝臣会经过的地方,他在这儿,不过是因为这里是御书房到紫宸宫的必经之路。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他轻轻道:“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
“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
两个人这样一问一答,看起来似乎很平和,可只有我和他知道,这样的平和,对于我们而言,也太少,太少了。
自从我对南宫煜宣战之后,我和南宫世家的对立已经达到了顶峰,曾经他为我力战玄武大军耗尽真气的事,还近在眼前,可如今,却已经是针锋相对;兵部和户部的人,我和凌少羽用不了,而南宫世家利益相关的事,都会被我千方百计的化解。
我和他,就是这样,站在完全对立的位置上,可他,却依旧如故。
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担心这样的分裂会让他承受不住——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力,承受这样的煎熬?
南宫,如果你放弃,会如何呢?
等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但我分明能感到,身边的这个男人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其实有很多话,直到现在,还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于是,我转头看向他:“南宫,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他慢慢的蹲下来,蹲在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不知为什么,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格外的消瘦,也格外的无助,好像真的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快要被压垮了一般。
“行思……”
我心中猛地一跳。
已经有多久了,没有听到他这样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异样的颤抖。
今天,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和过去的他完全不同——他到底怎么了?
“你——”他看着我,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却黯淡无光,好像一个站在谷底的人,在试图采摘山崖顶上的果子,明明知道全无希望,却还是想要试一试——
“你,愿不愿意——”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个时候,玉穗儿从一旁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嘴里喊着:“太后,太后,奴婢有要事——”
他一眼看到蹲在我面前的南宫,也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南——南宫大人?”
南宫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脸上的神情渐渐的僵冷了。
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玉穗儿:“你说什么事?”
玉穗儿又看了我们一眼,这才上前来,恭恭敬敬的道:“白虎国使者奚玉樱前来召业,求见皇上,太后。”
白虎国公主奚玉樱?!
白虎国,他们为什么会派使者,而且是奚玉樱来召业?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在这时,我也感到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表情,整个人立在那里,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