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想动一下的舒适。
不想动,也不敢动,怕稍动一下,那种让生命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眷恋的舒适会被打断,会消失。
有拖着残病之身而来的祈愿者,有的头在疼着,有的脏腑什么的在疼着,有的肢体在疼着,总之身体是处于一种不堪的情况之中,而之前,几秒的瞬间仿佛让他们进入了一种永恒。
从那“永恒通道”里出来,此刻,病痛犹如雪块,正在被温暖的烈阳照耀着。
是的,温暖的烈阳。
温暖是对他们来说的,而烈阳,是对那雪块来说的。
温暖照耀和包裹着他们,这一刻,让他们内在无瑕,恍若琉璃,而那些明显是作为瑕疵存在的病痛和不适,在难以置信中,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冰消雪涣。
……
这一刻,以冈仁波齐山为中心的不知多少公里的范围内,既哗然,又静默。
前所未有的哗然。
也前所未有的静默。
许多人,在前所未见也前所未遇的奇景中,哗然了起来,不哗然不足以宣泄心中的震惊和激动之类的。
而更多人,却是在静默着。
在动作上,在思绪上,静默着。
很多很多人,这一刻,主动、半主动又或被动地,在身体上,在心境上,短暂地进入了一种以前他们从来也没有体会过的安然、舒适和悠远。
仿佛和煦的春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拂过河流,拂过大地,拂过旷野,而他们,就是那旷野上的一棵小草,一朵小花。
在春风中呼吸,在春风中舒展,在春风中摇曳,在春风中绽放。
仿佛一场淋漓酣畅的雨在沙漠中落降,而他们,就是那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细细的雨水从身体中流过,滋润着,从外到内。此刻,雨停息了,而温暖的太阳挂在天边,照在大沙漠上,演绎着亘古就有的安然、浩大、沉默以及庄严。
仿佛回到了一种古老的岁月里,禾苗在田地里自顾自地生长着,小麦吐着青秀,玉米蕴着金黄,高粱把自己涂成紫色,而甘蔗,半青,半黄,半紫。
溪水在村庄边的小河里缓缓地流淌,水车在慢慢地转。
鸭子排成行,在老母鸡面前耀武扬威地走过,然后一只小狗汪汪地叫着,随即,鸡飞鸭跳。
但那小河边大树下的吊床,却始终在悠悠地荡。
吊床上,斯人小睡,斯人未醒。
仿佛走过了无限遥远的旅人,身倦心累意疲,在蹒跚中来到了一处山庄,敲响了一户人家,下一刻,那家人拿个葫芦瓢儿,端出一瓢清亮清亮的既透心暖又透身凉的井水。
“喏,先生,给,你从哪里来啊,坐下歇歇吧。”
那就……
那就歇歇吧……
有人伏在地上,有人站在路边,有人躺在旅店的客床里。
有人转着山,有人摄着影,有人吃着饭,有人喝着水。
这是之前,几秒钟之前。
而几秒钟之后,很多很多很多人,在静默中,身体自动自发地给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姿态,然后,如蛰如憩,如眠如睡。
蛰在安然中。
睡在春风里。
而天地间,阳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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