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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袁宁记挂着的袁波。
正巧这时司机把三个小孩送了回家。
章秀灵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好饿啊,中午没吃饱,从三点就开始觉得饿了!”
章修严对电话那边说:“那孩子在你旁边吗?”
出差的人说:“是的,小章先生。”
“把电话给他。”章修严说。
“你好,我是袁波。”那边传来袁波故作镇定的声音。
“你好,我叫章修严。”章修严看了眼正在往里走的袁宁,“现在是袁宁的大哥。”
袁波听着章修严的话,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要命。袁宁明明是他弟弟,他那么乖那么可爱的弟弟!袁波强忍着反驳的冲动,咬咬牙,把最渴望知道的事情问出口:“你可以把你们家的电话告诉我吗?我保证不会往外说的!”
章修严说:“袁宁放学了,”他微微停顿,“我让袁宁自己跟你说。”
袁波心怦怦直跳。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和袁宁说上话了!看来袁宁这个新哥哥也没那么坏!
章修严向袁宁招手:“袁宁,过来。”
袁波觉得这人的声音和语调真冷。袁宁会不会被吓坏?这人是不是很凶?
正想着,袁宁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大、大哥!”
这是在跟章修严说话吧?怎么有点结巴?袁波越发紧张起来,恨不得把电话黏到耳朵上,把那边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一点。
章修严对袁宁说:“是你袁波堂哥的电话。”
袁宁懵了。
章修严不太满意:“不想接吗?”
袁宁马上抢过章修严手里的电话,小嗓儿紧张得直发抖,生怕自己是在做梦:“袁波?”
袁波一听,就知道袁宁快哭出来了,他虎着脸说:“是我,不要哭,要听话。你让你大哥他们不要再叫人过来,自己好好念书就可以了。我们现在住在镇上,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整天想着我们——我拿好纸笔了,把你那边的电话报一下。”
袁宁瞄了章修严一眼,乖乖报出章家的电话号码。
袁波把抄好的电话重新念了一遍,确定没错之后珍而重之地放进口袋里,对着电话说:“好了,我要去写作业了,你也赶紧去把作业写完。”说着他准备狠狠心挂掉电话。
袁宁喊:“袁波!”
袁波安静地拿着电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怕吸气声会泄露自己的情绪。他梗着脖子说:“学机灵一点,千万不要被欺负了。”
袁宁红了眼眶:“大家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袁波,你还好吗?二婶还好吗?小光还好吗?”二伯……二伯有没有再打二婶呢?最后一句话,袁宁不敢问出口。
“啰嗦!”还好吗?那王八蛋出轨了,弄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差点打死妈妈,逼着妈妈离婚……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像潮水一样涌上袁波脑海。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们母子三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还算过得去——自然是还好!袁波拔高声音,以此掩饰自己嗓音里的颤意,“怎么可能不好!我跟你说,我现在一放学就去收废品,一个月能赚一百块,下学期的学费都不用妈妈掏钱!”
袁宁很震惊:“真的吗?”
袁波说:“我骗你做什么?骗你难道能有钱花?你给我好好学习,等以后我们考上了大学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袁宁高兴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
袁波坚定地说:“说定了。”说完他用力把电话盖了回去。耳边静下来以后,袁波耳朵却还是嗡嗡直响,接着他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里蹲了下去,用胳膊捂着眼睛伤心地抽泣起来。这种山窝窝里,想考上大学多难啊!他是骗袁宁的,骗袁宁他能考出去!其实他们以后也见不着面!
袁宁不知道袁波有多难过。他觉得袁波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每次袁波一说话,他就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明亮起来。他挂了电话,对上了章修严始终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袁宁扑进章修严怀里,抱住章修严脖子欢喜地说:“谢谢大哥!”
章秀灵和章修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宁宁居然敢抱大哥脖子!
他们的宁宁实在太勇敢了!
章修严注意到章秀灵和章修文震惊的目光,眉头直拧,觉得自己兄长的威严被这小结巴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削弱了。
章修严板着脸:“松开。”
袁宁这才发现自己高兴之下扑进了章修严怀里,他连忙手脚并用地从章修严身上爬了下去,乖乖说:“我先去做作业了!”
章修严冷如寒冰的目光太具杀伤力,章秀灵和章修文也麻溜地上楼,乖乖完成作业。
与袁波通过电话后,袁宁比以前更乖了,期中考成绩本来就名列前茅,到了期末考简直是一骑绝尘,直接甩了第二名整整十分,把附加题的分数都全拿了——活动课、家政课也拿到了非常高的评分。
可在回校领成绩单的这一天,袁宁和他的朋友应绍荣狠狠地闹翻了。
应绍荣就是被他甩了十分的第二名。想到接下来整个暑假都见不到面,袁宁有点舍不得学校的老师们和朋友们。在袁宁正和上来找自己说话的朋友们一个个告别的时候,应绍荣跑到了讲台上,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了三个名字,边用力地敲黑板边喊:“袁宁!”
袁宁愣了一下。
应绍荣请假回来以后就要求调了座位,不再和他坐在一起,和应绍荣玩得很好的几个人也很少和袁宁玩。袁宁本来就喜欢安静,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没说什么。
没想到应绍荣终于又和他说话了。
只是他敏锐地感觉到,应绍荣想对他说的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袁宁看向黑板上写着的三个名字。
章秀灵、章修文、袁宁。
袁宁疑惑地看着应绍荣。
“为什么你姐姐和哥哥都姓章,”应绍荣大声问,“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姓袁!你就是恶心的私生子对不对?你妈妈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那种坏女人对不对!”
袁宁气得涨红了脸,他冲了上去,狠狠揍了应绍荣一拳。他妈妈才不是坏女人!这家伙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应绍荣愣了愣,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乖的袁宁会打人。他攥起拳头想回揍袁宁一拳,对着那张气得通红的脸蛋却下不了手,唯有口不择言地骂道:“我说中了!你心虚了!你恼羞成怒!你真让人恶心!”
袁宁眼眶通红。
老师闻讯赶了过来。
应绍荣马上告状:“他打我!老师他打了我!”他觉得自己下巴疼得厉害,顿时叫嚷得更起劲,“老师你看他打我!”
袁宁感觉拳头火辣辣地疼。
打人是不对的,他做得不对。
他是个坏小孩。
袁宁忍着眼泪不让它往下掉。
老师把袁宁和应绍荣都拎到办公室,通知家长过来调解和领人。这个过程中,应绍荣紧紧握着拳头,嘴巴也紧紧闭着,时不时看坐在对面的袁宁一眼。袁宁一直低着头,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章修严最先赶到。
看到袁宁的那一刻,章修严恨不得把对面那应绍荣给撕了。他费了多少功夫才让袁宁开朗一些,居然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欺负成这模样!
应绍荣吓得缩了缩。他见过章修严,知道章修严很厉害,可从来没有这样直接面对章修严。
他一开始是喜欢袁宁的,可是自从他妈妈被那私生子气病以后,他就恨透了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和她生的儿子。想到袁宁很可能是章家的私生子,他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这次考试被袁宁压了一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他才会当众揭露袁宁的私生子身份——他做错了吗?他根本没做错!
应绍荣回瞪章修严。
袁宁伸手拉章修严衣角。
章修严转头对上袁宁红通通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碾了过去,心疼得不得了。他半蹲在袁宁面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袁宁伸手抱住章修严的脖子,脑袋埋进章修严颈窝,无声无息地掉眼泪。他和人打架了,大哥一定会生气,大哥一定不喜欢他了!
应绍荣看见袁宁颤动的肩膀,骂道:“会哭了不起啊!会哭就能打人吗!我不要和你这种恶心的私生子在同一个班念书!”
章修严把袁宁抱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应绍荣一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应绍荣不服气,“他就是恶心的私生子!要不然他是章家人,怎么会不姓章!”
应夫人也到了。
应夫人正巧听到应绍荣的话,吓得魂都快丢了。虽然章家还没有正式把袁宁介绍出来,但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章修严有多疼这个“新弟弟”,买什么都是一式两份,一份自己要,一份给这个弟弟。她儿子居然欺负到这孩子头上,还指着这孩子鼻子骂人家是私生子——
虽然这样的猜测挺多人在传,可听的时候你得动动脑子啊!认识那位章先生都知道,要那位章先生在外面弄出个私生子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应夫人忙说:“误会,都是误会。绍荣,还不快过来道歉?谁教你乱说话的?别听外面乱传!”
应绍荣伤心极了,妈妈一点都不关心他被人打了,还要他向袁宁和章修严道歉。他说:“我才不是乱说,他明明不姓章!我才不道歉!”
应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只能急切地对章修严说:“小章先生,这都是误会……”
章修严扫了她一眼:“令郎一定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一切只是历史重演吧?”
应绍荣愣愣地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冷笑着剥开应夫人光鲜的脸皮:“气死你丈夫的原配以后,你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登堂入室,坐上应夫人的宝座。如今有了更年轻、更美貌、更令你丈夫心动的女人出现了,你不好好教好你唯一的依仗,还让他蠢成这样,恐怕应夫人的位置很快又要换人坐了。”
应绍荣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脸色苍白:“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可是经章修严这么一说,一切突然就明晰起来,没什么他两个哥哥那么不喜欢他,为什么母亲面对章修严时那么没底气……
章修严说的是真的。
原来他才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袁宁还是第一次看到章修严这样的一面。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是对他说“不用再在章家呆下去了”的时候,章修严也不曾对他流露真正冷酷、凶狠的一面。这样的章修严像头恶狼,不动则已,一动就必定会咬断对方的喉咙。
袁宁心脏一缩。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章修严。
没有人喜欢拿起刀当屠夫,没有人喜欢伤害别人、践踏别人、挖开别人的伤口让别人痛不欲生。至少他知道大哥是不喜欢的,大哥喜欢小黄鸭,大哥喜欢放风筝,大哥喜欢安静地看书,大哥喜欢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是因为他被欺负了,是因为他不够坚强动不动就想哭,大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做出这样的事……
袁宁收紧抱着章修严脖子的手:“大、大哥。”
章修严身上的冷意褪去。
比起让应绍荣母子受到教训,他更关心袁宁的心情。
章修严伸手拍拍他的背。
袁宁小声说:“我想回去了。”
他不想章修严为了帮自己出气、帮自己报复,而变成那种尖锐冷厉的模样。
章修严说:“好,我们回去。”他向老师点头致意,抱着袁宁走了出去。
应夫人松了口气。
应绍荣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就是袁宁口里很好很好的大哥……
果然对袁宁很好很好。
袁宁不是私生子。
他才是。
应绍荣伤心地哭了起来。
袁宁一直搂着章修严的脖子。
章修严说:“打人了?”
袁宁浑身一僵。
章修严说:“没想到你还敢打人。”
袁宁眼睛又红了:“他、他说我妈妈。”妈妈已经不在了,应绍荣怎么可以胡说八道。
章修严说:“我没说你做得不对,被欺负了就该好好反击。”他把袁宁抱上车,“但是你做得不够好。既然反击了,也有充分的反击理由,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你觉得自己理亏吗?你后悔当初父亲问你的时候你没有改名字吗?”
袁宁立刻说:“没有!”他抓住章修严的衣角,“我只是害怕大哥生气。打人是不对的……”
章修严肯定袁宁的正确思想:“打人确实是不对的。”
袁宁紧张地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说:“但是打都打了,”他谆谆善诱,“你要么表现得理直气壮,拿出‘我就是打你了怎么样’的气势来;要么就口齿清晰一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没错——你打完以后摆出那副被欺负了还不敢开口的模样,还不如不打。”
袁宁瞪圆了眼。
章修严严肃地给袁宁树立正确的打架方式:“要打就该打赢,而且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打得对,甚至还觉得你打得太轻了。”
袁宁:“……_(:3」∠)_”
总觉得大哥变得有点陌生。
*
圣伦安堡。
圣伦安小学。
“……华……华夏……功夫!是功夫!”红发男孩第十次围堵失败,还目睹黑发黑眼小男孩给自己拉来的帮手一个过肩摔,顿时目瞪口呆、语无伦次,直愣愣地看着小男孩消失的方向。这黄种……黄皮肤的家伙,动作为什么这么酷,这么潇洒!
黑发黑眼小男孩走出校门,上了来接自己的车,扭头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驰的景色。直至到达了普尔曼家族的城堡,保镖跟着他下车走了进去,他才转过头说:“你教得不错,回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