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裴敏中一言不发地带着宣惠下了楼,扶她上了马车。他刚把帘子放好,宣惠便撩开一道缝,小声问道:“你不进来陪我坐吗?”
裴敏中阴沉着脸,看了看宣惠,见她眼中带着讨好般的小心翼翼,心中又有些不忍,暗暗叹了口气,便跨步上了马车。
车内暗沉沉的,宣惠也没有点灯,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滴滴答答声。
半晌,宣惠才犹豫地说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自问没做错什么事情,干嘛要这样心中不安呢?又不关己事,裴敏中愿意生气就生气好了,自己为何又闲得慌去找他搭话!
裴敏中抬眼看着宣惠,见她低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他左思右想,依旧忍不住问道:“王聿说的雨伞,是怎么回事?”
宣惠听他这样说,竟是质问的口吻,骨子里那股倔劲儿便冒了出来。她也不答话,只将头一偏,伸手撩开车窗的帘子,装作闲适的样子看着外面的景致。
裴敏中想想方才王聿看宣惠的眼神,胸中更是无名火起,“啪”地一声打落了宣惠手中的帘子。
宣惠怒道:“你发什么疯!”
外面裴戎真看着东园就要到了,刚欲回禀,便听到马车内的动静。他用眼神询问沅湘,却被她拉到了五步开外。
“别停了,接着走,在城里绕绕,等公主和世子把话说开了,再回来。不然这样两个人生着气分别,隔得日子久了,岂不是要生分?”
裴戎真点点头,打手势向车夫示意,原本慢下来的马车从东园门口经过,又滴滴答答地走了起来。
裴敏中在车内看着宣惠满面怒容,心中深恨自己莽撞,可王聿的那番话却如骨鲠在喉,堵得他十分难受。
他艰难地开口道:“阿姝,方才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可,可,王聿那样说,又那样看着你,叫我十分,十分生气。”
宣惠见他气头上还能服软,怒气也就消了三分。她没好气地说道:“旁人怎么说怎么做,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也能管得着么?”
裴敏中背靠着车壁,眼望着车顶,幽幽地说道:“我虽鲁钝,可也能看出王聿对你有别样的心思……从与他相识到如今,他一直对我极好。我与他都是从小跟着父亲,长在军中,意气十分相投。尤其前些日子在何南,我们带兵打下数座城池,这一起上阵杀敌的情分,更让我认他是个知己……”
宣惠皱紧眉头说道:“可他是王家人……你总该要提防几分……”
裴敏中轻轻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但王聿与他家其他人不同,他心中对大周自有一份忠心,想的只是出将入相,死后能在先贤祠里得个牌位。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个时候回到金陵,拼着跟父亲闹翻的风险,来给王爷请罪。”
宣惠叹道:“撤兵回湖广也不是他的主意……”
裴敏中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是他父亲的主意,在世人眼中与他自己的主意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