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声阵阵,平乐堂和致爽斋两处的灯都到三更天才熄。
梁瓒此时正站在裴家空宅外院的正堂内,面色平静地看着外面暴雨如注。屋里各处点着通宵大烛,但都已经烧得泪痕斑斑。地上撂着那柄他从东园拿来的长剑,在烛光的映照下隐隐有血光闪现。
与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裴敏中不同,梁瓒平生从未杀过人。虽然他长在刀光剑影的后宫中,可后宫惯是杀人不见血的。
梁瓒想起小时候在深宫之中,每个老太监老嬷嬷都能说上几个吓人的故事。哪个宫的娘娘难产了,上吊了,哪个宫人被打死了,投井了,一个个都讲得活灵活现。
那些屈死鬼无处倾诉的冤屈都被憋在那块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比如母妃,比如长姐。
梁瓒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没有伸手去擦,任凭眼泪如窗外的雨水一般肆意。
曹名扬临死前终于撕掉了他脸上假惺惺的伪装,怒吼着大骂先帝:“有哪个走科举的读书人愿意尚公主的?我家门第不高、无甚资财,可我总还有骨气!凭什么你们皇家人说怎样便怎样?”
“娶了你姐姐,世人看我便如我占了多大便宜一般,可谁人知道同僚背后如何耻笑我?自来公主与勋贵就是好姻缘,凭什么到了先帝这里就要突发奇想,将公主嫁给读书人?我做了什么缺德事便要受这样的羞辱?”
梁瓒这才知道这桩婚事错得有多离谱,男不想娶,女不愿嫁,可为何就这样被生生拧在了一起?
他一脚将曹名扬踹翻在地,用剑尖抵着他的喉咙,一字一顿地说道:“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一位公主下降后与公婆同住。我父皇不仅专门下旨叫你一家搬入公主府,还特意叮嘱长姐好生侍奉公婆。”
“长姐自嫁给你后,可有不敬过尊长?可有故意托大拿乔?我听说,长姐有孕后还对你父母照常行礼不误,你可知道见公主如见君上,是你父母该给她行礼!她嫁过去不到半年,就忧心子嗣,你家又不是单传,她何至于此?究竟是谁给了她脸色,叫她贵为公主还要如此焦急?”
烛影摇曳,梁瓒看不清曹名扬的脸色,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无论怎样,大周亡了之后,她再怎么做也都是错,谁叫她是大周的公主!我不可能为了她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刘广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叫我留着这个丧门星做什么?”
梁瓒怒极,一脚狠狠地踩在曹名扬的前胸,痛得他上半身立时弹起,咳嗽连连。
“死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爷,你是个好人,必不会造太多杀孽。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与我父母、亲族无关。是我太想出头,在殿试上先帝面前冒了尖……是我见事太清楚,怕你姐姐连累我全家,不叫家人出去找稳婆,生生憋死了她……”
梁瓒听了这话,怒气直冲入脑,双手紧握剑柄朝曹名扬的脖子劈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长姐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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