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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行瑞忙活了半天才将带着花碗的梅枝折尽,他回过头来对上顾昭华眼中的疑惑,勾唇一笑,“起码在你说不喜欢的时候,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不喜欢,就不看。”
他语速缓慢,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亮,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刚刚护驾之时叫破了嗓子……想着像凤行瑞这样终日让人猜不到心事的人扯着嗓子大呼小叫的样子,顾昭华微微翘了翘唇。
凤行瑞盯着她唇边轻浅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我又不明白了。”
顾昭华无言以对——她明白凤行瑞在说什么。
凤行瑞不明白的是她对赵睿的态度,明明之前在他面前什么都说了,对赵睿的鄙视、对赵睿的不屑、对赵睿的唾弃……可现在又一副差点痛失所爱仓惶不已的模样,那以前说的那些又算什么?
顾昭华不打算解释,她也无从解释,看着用脚尖轻轻拨弄地上梅枝、看似一点也不关心她的答案的人,她忽然有些疲惫。
就像一个人做着一些事,大家都认为她理所应当是为了什么,偏偏有一个人不那么想,他不觉得她对赵睿是爱之深恨之切,他觉得她还有其他的原因,所以过来一探究竟。
这让顾昭华在满心仓皇举目无援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并非是孤单一人,最起码,还有一个人稍稍地看清了她的内心,并不让她自己无声地沉寂,所以她现出了一点疲惫,现出了一点疲惫之后所代表着的,极为珍贵的信任。
“这就是命。”顾昭华慢慢地说,盯着凤行瑞脚下的梅枝看了一会,眼睛突然有些发酸,她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准备回去了。
“你信命吗?”
顾昭华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认真地回答,“不。”
冬日的寒风带来一声轻笑,而后她听身后那人说:“我有办法,你信我吗?”
凤行瑞看着顾昭华离去的背影,眼底颇有几分兴味,他少有看不透的人——在他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后,这些人的心思他便看得更透彻、更明白,可对顾昭华,他始终是欠了两分明白。
明明以为她是那样,可她偏偏又不是那样,明明为嫁赵睿要死要活地坚持不已,可转眼又布下种种局面让赵睿举步为艰,若说她只想让赵睿没有出息地留在身边,她却连一丝余地也不留地让赵睿对她恨之入骨。
现在,赵睿奄奄一息之时,她又惊恐得摇摇欲坠,谁都以为她对赵睿用情至深以致做下以往那些极端的事,可他却觉得,并非如此。
凤行瑞见过很多美人,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妩媚不一而足,顾昭华间夹其中并不算是数一数二的颜色,又是一个已婚妇人,明明该是敬而远之加以对待的,可偏偏他又忍不住想去探个究竟。
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句“求不得、放不下”,让他觉得,芸芸众生之中,竟还有人窥得他半寸真心。
他是真的求不得,更是真的放不下。
不过这话他对任何人都说不得,包括对他宠信倍至的永昌帝,从前他还是太子时尚好,现在他退了一步,亲厚是真亲厚,可有些事情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说起时毫无顾忌了。
左右闲来无事,帮帮她也好。
凤行瑞不止看不透顾昭华,现在他连自己都摸不清楚了,提起顾昭华便总会不经意地留着耳朵刻意去听,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却又躲不过,干脆便做到底,把事情掀得通透,或许往后就不会太在意了。
赵睿昏迷了三天才堪堪醒来。
赵夫人与赵贞早赶到宫内,守着赵睿三天三夜,赵夫人几次哭昏过去,赵贞好一些,却也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赵睿强撑着眼睛看过床边守着的所有人,动了动唇,赵夫人附耳去听,听他说的是:“皇上可安好?”
赵夫人的眼泪瞬间迸流,抓着赵睿的手大哭,“你险些便回不来了。”
顾昭华站在稍远处嘲嘲一笑,赵睿实在是铁了心地忠君爱国,才刚清醒便来这么一句,满屋子的宫人御医,自有人第一时间把这话递到永昌帝耳边。
赵睿醒了,不方便再留在宫内,永昌帝没有亲自探视,却派了总管太监赏下大把金银财物、古玩玉器,又捎来一道圣旨,加封赵睿为一等亲扈,位正三品,从此便是皇帝的身边人,随时不离左右了。
离宫之时赵贞悄然来到顾昭华身边,垂目说道:“此次之事,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