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的年岁,小小年纪,便折去了大半寿命。
“你跟你师兄一样,两个人都是痴情种。”孙思邈叹道,“早知如此,便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把你给那兔崽子带。”
“便是你自己来带,”阮青萝毫不犹豫的揭穿道,“人的本性还是难改的。”
孙思邈瞪了她半晌,见到她还是与小时候一样毫不惧怕的与自己对视,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你们,你和你师兄,就是我前世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青萝弯起嘴角笑了笑,“有空,青萝也替师父去相看相看新来的弟子。”
“相看什么?你不许去!”孙思邈当时便反驳道,“身子弱成那个样子,给我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再去,不然我定不饶你!”
他知道青萝是怎样的心思:自己命不久矣,便在死之前找到自己的接班人,来替自己为他们尽孝。
“你以为缺了你就不行了?你以为你那些师兄是摆着好看的?”孙思邈脸红脖子粗的训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以为你走了我们便不行了?”说到最后,他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师父。”青萝淡然的笑道,“青萝明白了。”
“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孙思邈怒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接一个的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觉得这样好玩吗?”
“师父。”青萝微笑着,“我知道的。”她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个孩子,还希望师父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孙思邈问道。
“让这个孩子,一生不学任何医术!”青萝掷地有声的说道。
“为什么?”孙思邈问道,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不学医术,便不会自得,”阮青萝淡淡的说道,“便不会放任自己去和注定活不长久之人接触,由此,便不会莫名其妙的便失了心,丢了魂,再走上我与师兄的老路。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孙思邈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徒弟,心中一阵叹息。
“好吧,我答应你。只教会她得以自保的医术,其他的一概不教。”说罢,孙思邈便走了。
他生怕自己再多待上那么一刻,那么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便又会夺眶而出。
冷雨一直在下,青萝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也许是与那个人的分开带走了她本就不多的情感,青萝反而有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淡泊心态。
春秋不改红尘梦,莫道*是别离,黯然回首阑珊处,不见故人不见他。
人,也许终是要向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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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他仍躺在之前的位置,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又到了清晨啊,他感叹道。然后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阵发黑,他不由得扶住了门框。
哎呀哎呀,也许没过多久便要去见你了呢。他想道,然后撑着身体,拿起刀别在腰上,最后向庭院里看了一眼。
那棵樱花树上的花朵,在昨天的雨中凋零了一地。
就连她口中的天工,都没有所谓的永久么?他愕然的看着散落一地的花朵,想道。
雨又绵绵的下起来了,只不过这回的雨细密绵长,宛如一阵薄薄的雾霭一般,甚至连他的衣衫都没有打湿。
心中仿佛有什么正在被逐渐抽走,带走了因她离去的空洞,也带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终是转身离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想,就这样吧。
他关上了门,将他们之间的回忆,全部锁在那间小小的庭院里,然后,不再忆起。
就在再度转身的瞬间,他失去了至今为止所有的爱与恨,在绵长哀伤的雨中,渐渐的走远。
曾忆雨下樱成冢,好似故人花归葬,未及怜我青衫湿,未及看尽汝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