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女主人,竟然被雇佣的打工妇人说教了,还真是难得的经验。叶梅唇角微勾,含着讽意,“客人?桂嫂,我有告诉过你我今天请了什么客人来家里作客吗?或者,先生出门前曾告诉你,今天会有客来访,需要我来接待?”
桂嫂脸上闪过诧异,但她很快又沉下脸,“夫人,陈小姐是东方家的重要客人,陈小姐来访,不需要经过夫人的允许。”
“哦?不需要我允许,既然不需要我允许,那是不是代表着不需要我接待?你先下去吧,我会打电话给先生,要先生回来接待这位东方家的重要客人——陈小姐,你说行吗,桂嫂?”
“夫人说的哪里话,先生每天那么忙,连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夫人怎么可以把忙碌的先生叫回来接待客人。家里来客,理应由夫人接待,这是夫人的本分。难道夫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她仗着自己是这里的老人,理直气壮地开始教育起来。
“讲到本分,我倒是想要问问桂嫂,在这个家里,你是什么身份?你的本分是什么?请认真地回答我。”
桂嫂的脸色很不好,刚才只是沉着脸,现在是染上些微的苍白,“我是管家,负责打理这橦别墅里的所有日常事物。”
“所有日常事物嘛!那包括顶撞女主人,对女主人不敬吗?包括擅自放人进来,然后命令女主人下楼去接待吗?包括趾高气扬地站在这里以高高在上的口气对女主人进行说教吗?”
“请夫人不要冤枉我。”
叶梅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这才是装无辜、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冤枉你?”
“是。”回答得非常迅速,一点迟疑或心虚的意思都没有。
叶梅听得只想笑,“桂嫂,你可真是位妙人。”
“谁在夸桂嫂是妙人呀!”轻轻柔柔的女子声音插了进来。
叶梅闻声看去,两男一女竟不请自来地上楼来了。眉心一颗泪痣的张太太,她记得,毕竟这世上嫁了人还管别人的丈夫亲昵地叫哥哥的女人没几个,不是吗?想不记住都难。到于高瘦的中年男人和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叶梅是完全的陌生。叶梅挑眉不说话。
桂嫂端着笑脸丢下叶梅急忙迎了过去,“陈小姐,你身体不好,以后不许这样爬楼梯,累着了可怎么办?”
“知道了,桂嫂,我以后会注意的。”轻声软语间,竟然自动自发地坐在了叶梅最喜欢的位子上,临二楼扶梯的那张沙发。
中年男人跟着坐下,倒是那个少年站在那里看着叶梅神思迷惘。
东方卓口中的张太太,桂嫂口中的陈小姐,柔柔地笑着说:“孟秋,快过来坐,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是叶梅,而是她呢!
少年回神,腼腆一笑,两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配上他白皙秀气的脸,很是可爱。他对着叶梅很友善地笑,“你好!姐姐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真的很像。”
因着少年的话,其他人好像这才注意到叶梅一般,中年男人只是坐着点头致意,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至于身兼张太太与陈小姐两项称呼的女人摆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面孔,抬头柔声问站在身边的桂嫂,“桂嫂,这位是?”
桂嫂一怔,眼中闪过什么,垂下头,“陈小姐,这位是我家夫人。”
中年男人和陈小姐脸现惊色,忙站起来,“抱歉,夫人,我们失礼了。”
少年还是腼腆地笑着,“你好!东方夫人,我是叶孟秋,来自西雅图,很高兴能认识夫人。”
虽然少年表现得很友善,但叶梅一听他来自西雅图,打心底友善不起来。她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透着冷漠,“有什么失礼的,我还以为我是客,你们是主呢!作为主人,你们慢慢享受,我这个客还有事要做,告辞了。”说罢,递给桂嫂一个冰冷的眼神,转身走进卧室去拿了自己的皮包出来,从坐在客厅中的他们眼前目不斜视地过去,走向楼梯。
桂嫂忐忑地追上来,“夫人,你去哪里?客人还在,你这样……”
叶梅回头打断她,“客人,我今天有请什么客人进门吗?”
“夫人,你对我有脾气可以等下再发,现在陈小姐和陈先生都在,你看……”
“桂嫂,你别搞错了,我对你没有任何脾气可发的,一个奴才而已,我至于那么认真么!回去招呼你尊贵的客人去,少烦我。”说罢,她踩着中意的低跟皮鞋在原木楼梯上踏出咔、咔、咔的声响,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她边走边掏出手机讲电话,“你在哪里?”“你挑头回来接我,我现在正在往外走。”“不要,我不要呆在家里,乌烟瘴气的,烦。”
她收好手机,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走到别墅大门口时保安过来替她开了门,问需不需要叫出租车。叶梅浅笑着拒绝,道了谢,站在路边等。别人对她好言好语,她也会对别人好言好语。工作无贵贱,同样是替东方家工作的,保安本分的行为举止让她觉得这个人值得尊重;桂嫂么,放在古代就是欺主的狗奴才,她愿意刻薄地称桂嫂一声奴才,未来的几天里,她绝对会不假辞色地对待这个奴才的。
没两分钟,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别墅门口,司机下来拉开后车座的门请她上去。保安目送轿车开走,这才回自己的值班室。
“谁惹你不高兴了?”东方卓看她上车都五分钟了也不说话,于是合上膝盖上的笔记本侧过脸看她。
“桂嫂,在这里干几年了?”她面无表情地问。
“有十几年了,她当初是爸安排照顾妈的女佣,后来妈不在了,她也没走,一直在这橦别墅里做事。是不是她惹到你了?”
“她的人品怎么样?”她沉着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桂嫂手脚还算勤快,工作上无可挑剔。至于人品,小时候我不住这边,一共也没见过她几次。大了越来越忙,偶尔回来一次也是进去睡个觉就走,没办法评价。”
叶梅把手机拿出来,翻到一个录音文件点开播放。录音从桂嫂说叶梅动作慢,对客人失礼,到叶梅说桂嫂“少烦我”结束。叶梅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可不是故意要录音的,当时听到桂嫂命令我下去接待东方家重要的客人,我又不认识谁,有什么好接待的,想着既然客人那么重要,那就打个电话叫你回来好了。没想到桂嫂竟然上楼来赌我,我诧异地看她给我甩脸子,没想到手指就摁错了键,录到了很狗血的这么一段。等我发现手机正在录音,因为在气头上,所以就决定一录到底。如何?”
东方卓依旧是那张冰块儿脸,但叶梅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他的隐忍。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开口了,“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除了公司的事不能插手之外,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你全权处理,家里开除谁、雇佣谁,你看着办。”
叶梅极认真地注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让我处理好吗?她是妈留下的老人,爸爸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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