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过纸巾,翻下遮阳板背面的镜子,自己擦拭着。
“你好像要感冒了。”
他“啪”的一声和声遮阳板,还没开口,先扭头捂着嘴打了两个喷嚏,“我的身体难道还不如一个孕妇?”
霍朗身上的衣服基本湿透,粘着难受,他皱着眉,二话没说,一把脱了下来扔到后座,向巫阮阮伸手,“衬衣给我。”
巫阮阮把脚边的纸袋拿起来,拎出衬衣递给他,不小心看到他赤/裸的手臂,从手腕一直盘旋至肩膀的纹身,纷繁缭绕的花朵盘旋至上臂,一尊凝神而息的佛像惟妙惟肖,紧绷绷的肌肉覆在骨骼,恰似柔美与力量的集合。
衬衫的纽扣全部崩掉,霍朗只好从正面反穿,后背贴在座椅靠背,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巫阮阮安静的打量着她的侧脸,从眉骨到尖叫,从鼻梁到下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直到霍朗一掌击在喇叭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你没见过男的么?”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没有人加班的SI空旷肃静,只有走廊上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微微发着弱光。
阮阮穿上大衣,拿好钱包,又倒了一杯热水端在手里,夹着画册走进漆黑一片的市场部。她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大门,没有等到霍朗的回应,便径自推门而进,扑面而来一股干燥而温暖的风。
霍朗正在打电话,赤倮着精壮的上身,拿着手机侧脸看她,微微一扬下巴,示意她坐沙发上去。
巫阮阮将热水放在他的办公桌,安静的坐到沙发上。
“光着,衣服都湿了,穿着难受。”他自顾讲着电话,很随意的脱下皮鞋和袜子,光着脚在短毛地毯上走来走去,在远离巫阮阮的地方突然打了个喷嚏,“身材好不好你不知道,你没见过还是没摸过?几天就胖起来的只有你和猪,和我什么关系。”
“我现在正准备睡,不过你每天睡这么少,很快就会变成老女人,一脸褶子,满脸雀斑,然后满世界做整容手术,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一定会抛弃你,毋庸置疑,然后再也不回美国。”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朗突然低笑两声,声音格外好听,“我已经感觉到你黏糊糊的口水和油腻腻的口红从电话这边爬到我脸上了,太致命了。”
“得了,我困死了,I love you,Bye.”
巫阮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来霍朗不是单身啊,不是但单身似乎看起来更正常一些,一个三十岁黄金年龄的男人,有钱又能力,有长相有身材,有一个两个女朋友甚至男朋友,也算稀松平常,她跟霍霆一起的这几年,早对这种富家公子哥的行事看的明明白白,感情可以随便动,只是婚姻得听从安排。
挂断电话,霍朗走到自己的 办公桌钱,端着巫阮阮给他准备的热水喝了两口,“你怎么还不回家?等我带你买豆花呢?我又不是你保姆。”
“不是,我是想请你吃饭,今天麻烦你太多了。”
霍朗毫无诚意的朝她笑笑,“我不想吃豆花,太便宜。”
阮阮尴尬的笑笑,“不吃豆花,你想吃什么?”
霍朗重重的坐进她对面的沙发里,抱着肩膀,两臂惊艳的纹身交错在一起,长腿架在茶几,放松的向后靠去,看起来有些懒散,“绮云四季的自助餐。”
绮云四季是一家全城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坐落在绮云山下,充满异域风情的西班牙建筑风格与山顶的别墅群想呼应,在一群高矮不一的水泥建筑里别树一帜,霍霆曾带她去过几次,味道很好,但是价格不菲,要一千二百八一位,现在的巫阮阮可承担不起。
她微笑着打趣,“这个月不行,我工资都快花完了,要吃那么高档的地方你得容我攒半年钱,咱们先吃点家常的吧。”
他勾过来一个抱枕,压在手肘下面,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极舒服的姿势,“你穿的衣服可没你说的话寒酸。”
巫阮阮实在是饿,拿起桌上一块糖果,撕开包装含进嘴里,脸颊鼓出一小块,非常认真的笑着解释,“今非昔比,我现在要攒奶粉钱,攒学费,还要给我女儿攒嫁妆,我要是能在职场翻云覆雨还好,万一我没那个本事,也不能太亏待我家宝贝啊,所以该省的还是要省的,这叫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霍朗的眉心轻蹙,看起来有些疲惫,很自然的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匍匐在眼睑,在光下投出一块深色的阴影,他的声音已经带着轻微的鼻音,“小孩没有抚养费吗?”
抚养费。
这三个字,对于巫阮阮来说,是何其难听,
她不顾一切追逐着霍霆的爱情,签下了不平等的婚姻条约,只因为她曾深深的相信,她这辈子只会牵着霍霆一个人的手走进婚姻,她曾那么真的幸福过,比坚信这个世界离不开太阳、花草离不开水与土壤,而更加相信她与霍霆不会走出那座殿堂。
可是,所谓的我们天长地久,我们牵手白头,不过是好梦一场。
过们这医。这世上,不所有的女子都会把抚养费作为已逝婚姻的安慰。
巫阮阮将嘴里的水果糖咬碎,发出嘎嘣的声响,睫毛微微下垂,“我自己能养。”
他闭着眼睛,轻哼出声,“嗯,是饿不死,孩子是你前夫的吗?”
巫阮阮被他问的一怔,笑笑,“当然是啦。”
“那就该他养。”
“这事说起来就和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长,你不会有耐心听的,孩子是我自己要生,他也有他的难处。”
霍朗微微睁开眼睛,目光闪烁,盯着茶几上的杂志一角,大着肚子被人一脚踹开的女人,还想着前夫的难处,不是太傻,就是特别傻。
巫阮阮吃完第四颗糖的时候,轻轻叫了他一声,“霍总,你还要不要吃饭了?我快饿死了。”她倾身看过去,霍朗已经睡着了,呼吸很沉。
巫阮阮推了他一把,“霍总,去你的休息室去睡吧,这会着凉。”
霍朗闭着眼睛嘟囔一句什么她没听清,大概不是好话,不是滚开就是死开。他顺着阮阮那一推,横倒在沙发上,修长的大腿从茶几上抽回,扔在宽大的沙发里,枕着怀里的抱枕,微微弓起身体。
她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给他盖身体的东西,便想打开他休息是门,进去取被子出来。她拧了拧门把手,居然是锁着的。
办公桌上的几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并没有休息室的钥匙,她觉得肯能在他的身上,她在车里见过霍朗的黑色钥匙包,黑色的小羊皮,看起来非常柔软,没有任何的名牌LOGO。
巫阮阮弯腰在霍朗的身边,“霍总,我拿一下钥匙。”
霍朗似乎听到了,呼吸的节奏发生细微的变化,但是没有回答。巫阮阮伸手在他露出来的西裤口袋上摸了两下,钥匙包没有摸到,却很清晰的隔着一层里布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这是发烧了。
霍朗睡的毫无防备,感觉到有人搬弄他的身体,就顺势平躺下来,巫阮阮又在他另一个口袋里摸了一把,是有钥匙,但是他的西裤的剪裁非常修身立体,布料也没什么弹性,他的睡姿也不算太完美,有些拧巴,巫阮阮只好撑着口袋边缘,把手伸了进去。
霍朗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下其手,他半眯着眼清醒过来,就看到巫阮阮弯着腰在自己的身前,手掌伸在他的口袋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低哑慵懒,“你就是摸,也得找准了地方,摸大腿有意思吗?”
巫阮阮抓住钥匙包猛的抽回收,红着脸看他,“我摸摸摸,我我……”
“童晏维附体了你。”
她拿着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拿钥匙!开休息是的门。”
“狡辩。”他冷哼一声,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巫阮阮无奈极了,但是又不好缠着他解释,只好默不作声的拿着钥匙打开休息室的门,被她弄脏的床品已经换过,一床的干净整洁,她抱起被子走到沙发旁边,给他盖了个严实,将空调温度调到28度,拿着自己的钱包,系上大衣的牛角扣,走出大厦。
雨已停,空气湿冷,连空气都变得干净清晰。
马路上依然有时尚的妙龄女子穿着丝袜裸露着脖颈,阮阮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扣上大衣的帽子,帽檐上的一圈灰色毛领扣在额头,痒痒的,却和暖和。
公司附近的餐馆多是连锁快餐或者高档西餐,她穿过一个大十字路口,找到一家生意很红火的私房菜,味道很好,价格也不贵,她熟练翻看菜单,“老板,要一份芥蓝牛肉,一份上汤豆苗,两份米饭,用环保盒装哦。”
老板娘飞快的下单,龙飞凤舞的字体让巫阮阮想到了医生的手写病例。
付好钱后,她没有在餐馆里等,而是出门左转找到了一家联合药房,买了一盒退烧药,揣进大衣口袋。
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一对弯着手臂的情侣不小心在身后撞了她一下,年轻模样,穿着十分朴素,甚至有些寒酸,女孩被男孩搂在怀里,相依偎着取暖,两人看到撞了孕妇,连连回身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巫阮阮微笑着一摆手,“没事,撞一下而已。”
她拉开小餐馆的大门,准备去取餐,就听到身后一个学生说,“姐姐,你钱包被偷啦!”
巫阮阮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口袋,不由一怔,钱包还真是不见了!她侧过脸去看那对情侣离开的方向,早已看不见了人影,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口袋,幸好只是零钱包,有三两百块的零钱,证件和银行卡都不在里面。
巫阮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霍朗还在睡着,她的手掌还带着微凉的寒气,试探着霍朗额头的温度,惊人的滚烫。
霍朗在焦灼的梦中触到舒缓的凉意,贪婪的夹着她的手掌在颈间轻轻摩挲起来,巫阮阮身体一僵,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不悦的皱起眉头,嘴里梦呓着听不清的话。
“霍总?”阮阮轻声叫他,霍朗仿若未闻,翻身面对她,呼吸依旧陈旧规律。
巫阮阮缓缓跪下来,安静的打量着他俊朗的容颜。
他走了,另一他来了,这多荒唐。
高蜓的眉骨,英挺的鼻,刚毅的轮廓,单薄而上翘的嘴角,卷曲的睫毛铺在深深的眼窝里,曾经无数次,她就这样在霍霆睡着的夜里,黎明,像偷入仙境的凡间女子窥视着这样的美好。
巫阮阮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触摸着他的睫毛,只指腹上来回的刷着,痒痒的。
霍朗只觉得一只扇不走的飞蛾一直一直不顾死活的扑在他的脸上,他皱着眉猛的一把抓住,倏地睁开眼睛,迷茫和不解对峙上阮阮的惊慌和窘迫。
他松开阮阮的手,疲倦的闭上眼睛揉揉眉心,鼻音浓重,声音也缺水似的干哑,“几点了?”
巫阮阮抬头看想办公桌上的透明电子钟,“九点半,我买了外卖和退烧药,你烧的很厉害,先吃饭然后吃药,喝一大杯热水,去休息室睡或者回家。”
发烧引起关节微微酸痛,霍朗无力的支撑着身体准备坐起来,巫阮阮想去给他倒杯热水,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跪的太久了,起身的瞬间膝盖处一阵酸麻,直直的扑在沙发上。
霍朗原本困倦的视线还没适应眼前的环境,就毫无征兆的被巫阮阮脸对脸的兜头砸了下来,他闷哼一声,身体被押回沙发,人也彻底清醒。
巫阮阮捧着肚子慌张的起身,酸麻感却更加肆意的蔓延到整条腿,为了避免再一次发生尴尬,她只好向后仰着身体,霍朗猛的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架住,拉回自己的身边,眉角突突直跳,臭脾气顿时滚滚而来,“但凡你有点智商也该知道我比你身后的茶几软一点。”
他松开巫阮阮,旁若无人掀开被子坐起来,露出完美的胸肌腹肌,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拿到眼前一看,指尖上竟沾染上了血迹,眉头一拧,“段数高了,现在自己作死不够,还要和我同归于尽啊?”
巫阮阮万分尴尬,“对不起啊霍总,我腿麻了。”
随手抽了一张面纸,压在嘴角,他晃着身体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立马挡住阮阮眼前一片光线,巫阮阮的这个身高,只到霍朗的下巴,两人的距离极进,他滚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面庞周围,霍朗身上的王者气势十分的震慑人,让人不知不觉就能臣服在这个男人的魅力下,好像他天生的,理所应当的,比所有人都高贵一截。
巫阮阮以为自己挡了路,便向外挪了两步,给他让路,霍朗不动声色的看着眉眼低垂的巫阮阮。
突然眼前横过一道漂亮的纹身,巫阮阮还没来得及躲开,霍朗的手掌就牢牢的捏住了他的下巴。
两根手指掐着她的脸蛋,捏出奇怪的形状,“呲个牙给我看看。”
巫阮阮被迫抬着头,脸色羞红,嘴巴高高的嘟着,“嗯?”
“呲牙。”他面无表情的命令着,嘴角的一点血渍衬在麦色的肌肤上,完全不见妖异的美感,反倒加深了他男性的刚毅性感。
他的气场太强大,强大到让巫阮阮瞬间失去掌舵自己内心的理智,鬼使神猜的抖了抖嘴角,可是嘴巴已经被他捏变形了,所以这个抖的动作,也没真的抖起来,只是勉强让她露出两颗皓白的门牙。
霍朗的眉毛一高一低的挑着,似笑非笑,“不是龅牙妹啊……”
终于得到释放,巫阮阮拎起水杯马不停蹄的奔向了茶水间,躲在明亮的茶水间里揉着脸蛋,“生病了还这么大力气……”
霍朗这个人,其实活的并不精贵,他本身是非常习惯在那种颠沛流离,硝烟弥漫的困境生存的,并且很享受在那种环境里生存,就好生活在非洲草原的猎豹,宁可在旱季里结肠辘辘四处奔波觅食,也不愿意被人弄到动物园里好牛好羊的喂养起来。但是,如果他真被抓进了动物园,那就必须吃最好的牛,最好的羊,喝水都恨不得是肉汤。
此刻他正非常挑剔的用筷子巴拉着饭盒里的菜,“不请我吃绮云四季就算了,就算是大排档好歹你也多点俩菜,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是救你好几命的恩人,你不觉得很不道义吗?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阮阮将热水杯放到他的手边,掰开一次性筷子,就着米饭吃了一大口菜,心想这也不便宜,我钱包都被掏了,您还不当大餐吃,“我以为你发烧了会不想吃东西,买那么多,会浪费。”
他夹起一块牛肉,嚼的异常用力,表情冷漠至极,“不吃饭,哪来的力气生病?还得和你这个随时随地防范你这个女流氓和我动手动脚。”
很奇怪的是,巫阮阮对霍朗这种有事没事就要呛她两句的行事风格并不反感,也不觉得他说的话过分难听,反倒很好笑,也许是因为他的容貌让她忍不住做出谦让,也许是她已经有一个毒舌闺蜜,她的脸皮已经被童瞳锻炼成铁壁铜墙,“我不是女流氓,你见过大肚子的女流氓吗?”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泰然自若,“见过。”
阮阮不相信,笑问,“在哪?”
霍朗放下水杯,定定的看着她,“在我眼睛里。”
她咬住筷子,眨了眨眼,“噢,霍总你眼睛好小,我看不到。”
他勾了勾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听说你们韩总监的助理辞职了,不如我给你调个岗。”
巫阮阮果断摇头,信誓旦旦的表达道,“我刚才看错了,霍总你不小,你很大,特别大。”
霍朗从她筷子下面夺走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好像品尝上等牛排一样,“噢?哪里大?”
“哪里都大!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形象伟岸,体魄强壮,品格高尚,公正廉明,从不以公报私,霍总肚里能撑船!”为了强调自己编造故事的真实性以及霍总真的非常英明神武,她眼睛睁的老大,向他伸出赞许的大拇指。
“说的好,前四项基本正确,后四项纯属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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