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高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声音。
颜十七躺在榻上装晕,都差点儿破功。
高老太太这魔音,绝对有把人逼疯的功效。
没多会儿,高老爷子便匆匆赶来了。
看到高老太太伏在颜十七的榻上痛哭,还一口一个“对不住夕娘”的忏悔,高老爷子的面色便登时能滴出墨来了。
“怎么回事?”高老爷子浑身冷然道,“你先别哭!有事说事!”
高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吼,哭声戛然而止,却还是抽抽噎噎的。
乔嬷嬷抹着眼泪道:“四少来看姑娘的路上,马车惊了,出大事了。说是人被抬到医馆了,生死不明啊!太太已经赶过去了。谁想到姑娘听到了风声,担心的就直接晕过去了。老爷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也不能在槿儿榻前哭啊!”高老爷子额前的青筋都根根凸了起来,“你这样子哭法,槿儿的病不给你哭重了才怪。”
高老太太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槿儿都这样了,这要是醒不过来了,夕娘回来了,还不得心疼死。她本来就对咱们有怨言了,若是因为咱们没照顾好槿儿,还不恨死咱了啊!还有松儿啊------”
高老太爷抚额,“哭哭哭!就知道哭!既然知道槿儿病了,就得赶紧请大夫啊!”
高老太太被高老太爷吼的,又嘤嘤哭了起来。
乔嬷嬷忙道:“舅爷已经去请大夫了!就是怕医馆里的大夫的医术,没有太医的好。要是救不了姑娘,怎么办?”
高老太太一下子警醒过来,“对对!得赶紧请太医来!老爷子,你就再进次宫吧!”
“怎么进?”高老爷子在屋里急速的踱步,“你当皇宫是你家开的啊?想进就进!那太医院的太医是那么好请的吗?”
高老太太瑟缩了一下,嘟囔道:“可是颜府的人就说他们能随时请得动。”
“你说什么?”高老爷子突然止步。
高老太太道:“不是我说的!那天颜家来人,她们自己说的。说什么她们宫里有人,能随时请到最好的太医给槿儿治病。”
乔嬷嬷帮腔道:“正是如此!老爷子,昨日颜家来人,想要接走姑娘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听起来,请个太医来,对他们来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颜老爷子转身往外走,出了里间门口,却又折了回来,对高老太太道:“你在这人守着!不许再哭了!医馆的大夫来了,就先给槿儿治着。”
“你去哪里?”高老太太急急的问。
“先去看松儿,再去颜府!”高老爷子的话尾已经到了门外。
榻上的颜十七悄悄的吐了口气。
她要的就是高老爷子去大闹颜府。
自己昨晚发病,高老太太不知道内情,高老爷子却是清楚的,若非颜家的人登门抢人找事,她怎么会又是去主院拜见,又是被吓病重了呢?
现在,颜如松却在来高府的路上,马车受惊了。这笔账归根结底,还是颜府的人守护不力。
既然他们颜府张狂的能对太医随传随到,那就去找吧!
高老爷子这些年对于颜府的所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是时候把闭着的那只眼也睁开了。
颜十七努力想象着高老爷子去找颜老爷子,两个老头据说曾经是好友,多年后再见,还能有叙旧的心情吗?
若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了,那场面肯定很刺激吧!
好吧,他们都是文人,不适合动手。
那文人骂战的阵仗,是不是也很令人期待呢?
高老太太的哭声是止了,却转为了唠叨。
颜十七便在这种碎碎念中睡了过去,睡的还很沉稳。
直到吃疼的醒来。
“疼啊!”颜十七带着怨气的喊。
“醒了!”高老太太惊喜的声音。
颜十七懒得睁眼睛,有些无语了。
高老太太从哪里学会的掐人中将人唤醒?
她的反应不是该一直稀里糊涂的吗?
关山月惊喜的声音传来,“多谢大人了!幸亏大人是懂医术的,不然等到家翁将太医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耽搁了病情。”
大人?会医术?
颜十七倏然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眼睛一时间看不清人影。
“客气了!人没事就好!”声音低沉喑哑。
颜十七循声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墨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内室门口。
“我送赵大人!”颜如松的声音。
一个激灵,颜十七从榻上坐了起来,“那是------”
关山月的手就扶在了她的肩上,“醒了就好!好端端的,怎么就又晕过去了呢?你舅舅得了信,便去请大夫来。好巧不巧的,在道上遇到了赵大人。赵大人了解了情况,说他是懂医术的。正好我和松儿往回赶,遇上了。便一起来了。万万没想到,赵大人跟宁太医师出同门呢!”
颜十七甩了甩头,“刚才那个是赵大人?”
关山月道:“是啊!走前不就说了嘛,松儿应该没什么大事。你这丫头,真是思虑太重了。”
颜十七抚额,“他怎么就来了呢?”
关山月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内室门口,“事权从急,自然也就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再者说了,人家赵大人刚刚给你把脉的时候,也是隔了帕子的。”
颜十七撇嘴,“那他掐我人中,可有隔帕子?”
“啊?”关山月哭笑不得。
这是记仇了吗?还是真的在乎起男女大防来了?
她怎么记的,当初在驿站的时候,经历了那么惊险的袭击后,这丫头见了人,是直接扑到人家怀里的。
两个人难道不熟?
高老太太道:“好了!掐都掐了,总不能掐回来吧?人醒来就好了。我去问问那赵大人槿儿的情况。”
说着,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
颜十七抚额,往上起,“要不,我也去问问!”
关山月一个用力,颜十七就又倒回了榻上。“行了!你就好好给我养着吧!”
颜十七冲着关山月挤眉弄眼,“舅母,我是装晕的了。”
关山月看向一旁的乔嬷嬷。
乔嬷嬷无奈的点了点头。
关山月丢了个严厉的眼神过来,小声道:“那就装到底!”
颜十七吐了吐小舌头,“好吧!”
她心中有气愤,倒不是因为赵翀那厮掐了她的人中,而是气恼自己没有早点儿睁开眼睛,看看他卸掉大胡子的样子,是不是真对得起“探花”这一称呼。
人就在外间,偏偏不能相见,真是心痒痒啊!
关山月起身,“你说,赵大人这医术怎么样?”
颜十七耸耸肩,“不晓得!”
关山月道:“那他会不会拆穿你?”
颜十七瘪嘴,“那就看他的良心了!”
“我出去看看!”关山月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颜十七支起耳朵想听听外间里的情况,却听到了送客的声音。
这就要走了?
颜十七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发酸,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开了窗子的缝隙往外偷看。
内室门口突然钻进了两个小脑袋。
“两位少爷来了!”乔嬷嬷笑着招呼。
颜十七便赶忙收回心神,冲着乔嬷嬷丢了个眼色。乔嬷嬷便退了下去。
颜十七看着那俩道:“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屋里温书,跑出来做什么?”
高颂道:“听说姐姐快死了,我们哪还能看进去书啊!”
颜十七翻白眼,“诅咒我,是不是?”
高颛道:“姐姐别做这个表情,你一翻眼,高颂就紧张。他总觉得他这次把你连累狠了。”
颜十七微微笑,“很内疚是不是?”
高颂用力的点头,“要是能替了姐姐就好了!”
“那样,你就可以不用读书了,对吧?”颜十七打趣道。
高颛温吞的笑,“姐姐都快成了他肚子里的虫了。”
“去去去!”高颂没有好脸色,“不帮忙,就别添乱。”
颜十七笑道:“其实,要想补偿我,也未尝不可能。”
“嗯?”高颂皱着的小脸瞬间舒展,两眼开始放光。
颜十七道:“出去转两圈,打听一下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回来说给我听。”
“就这样?”高颂圆张了嘴巴。
颜十七道:“这还简单?”
高颛去拉扯高颂,“赶紧的!姐姐这是闷狠了。走吧!咱多去打听一些。”
关山月从外面进来,“你们俩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们这就走!”高颂陪着笑脸,推搡着高颛离去。
“走了?”颜十七往门口张望。
关山月道:“那两个小魔王走了就走了吧,叽叽喳喳的,耳朵不得清静。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颜十七一噎,她问的是外面那个人,好不好?
“赵大人对我的病情,如何说?”
关山月笑眯了眼睛,“他只是一再的强调静养!嘱咐说,万不可再受什么刺激。你说,他的医术究竟行不行啊?”
这样的解说病情,不说很严重,也不说无碍,模棱两可,也太油滑了点儿。
在不知内情的人听来,会以为颜十七病的不轻。
至少高老太太当着赵翀的面,就已经抹起了眼泪。
害得她,好说歹说,才把人给说走了。
要说起她这婆母,也真是够个人愁的。
你说她不经事吧,关键时候倒也没掉链子。
至少别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知道使人去请大夫来。
你若说她经事吧,却又遇事哭哭啼啼个没完。
只能由衷的感叹一声,她那公公这一辈子找了这么个媳妇,真是够不容易的了。
颜十七抚额,“我不是很了解!”
关山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小瓷瓶,“他说这药对你的病有好处,还是他自制的,那咱究竟敢不敢吃啊?”
颜十七抬手,一把抢了过去,“是不是吃这个,就不用喝苦药了?”
关山月道:“他好像是这么说的!但我认为,一切还是等老爷子请来了太医再说吧!”
颜十七嘻嘻笑,“舅母真的以为外祖父还能请来太医吗?”
关山月道:“那你使了这一计,又是为的什么?”
颜十七道:“我就是想让外祖父去下颜家的脸面罢了!”
视线落在了那两个十公分高的小瓷瓶上,做成了葫芦状,上面的图案居然是含苞待放的荷花。
忍不住的感叹,“这瓶子倒是精致呢!”
关山月眯了眼睛,“嗯!这是景花瓷,珍品,的确是不便宜。这个赵大人的用物,还真是讲究呢!你这是准备服用了?”
颜十七抚摸着小瓶子,“他堂堂一个朝廷二品大员,总不会拿假药来坑我吧!呵呵!姑且试试又何妨?”
她天天喝苦药喝的,真是够够的了。
赵翀此举,算不算及时雨?
只是,他不等她睁开眼,就从她面前消失,又是几个意思?
她可以认为,他也是在躲避她吗?
莫非是做贼心虚?
“嗯!”关山月若有所思,“没准儿不是他自制的,而是宁太医送给他的呢!若是那个样儿,应该是可以吃的。”
颜十七道:“舅母忙去吧!不用天天扑在我这儿。我那点儿伎俩,你还不了解吗?”
关山月道:“你保证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颜十七点头如捣蒜,“为了能早点儿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我巴不得早点儿养好身体呢!”
关山月松了口气,“那我去准备点儿礼品给杨家送去!”
“杨家?”颜十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为何要送礼?”
关山月叹气,“你哥哥今日冲撞的就是工部侍郎杨大人家的家眷。好歹是伤的不重,但礼数上咱有亏欠啊!”
“工部侍郎杨家?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啊?”颜十七揉着眉心。
关山月突然囧了,“早前时候,老太太不是去慈悲寺上香了嘛!碰到的那个杨老夫人恰好就是工部侍郎杨大人的母亲。两家还差点儿被老夫人弄成了亲家呢!”
“噗——”颜十七直接笑喷了。
关山月捏她的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亏你还笑的出来。”
颜十七立马闭嘴,憋的身子抖啊抖。
关山月无奈,“那你还不如笑出来呢!”
颜十七抿唇,张嘴依然掩不住的笑意,“我只是觉得无巧不成书罢了!外祖母上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做了好事了吧?”
关山月道:“嗯!还真是!若非上次老太太跟人家攀了交情,今日这事,还真没这么快解决掉呢!把人家大姑娘的额头上撞破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留疤。”
“啊?”颜十七一惊,“伤了脸了?”
女子最看重的便是容貌,尤其是大家小姐,面相上若是有一点儿的瑕疵,在亲事上都会很艰难。
关山月眉头大皱,“可不是嘛!好好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摔的鼻青脸肿的。我这看了都心疼,别说姑娘的家人了。那姑娘倒是好性,一直说着不要紧。弄得我们就更内疚了。对了!你上次磕了额头,用的什么药?现在都看不到疤了。”
颜十七举了举手中的瓷瓶,“也是赵大人给的药!让哥哥去跟赵大人要一瓶,给人家杨小姐送去,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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