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拿走其他的代替品,但那如同玫瑰一般的可爱女子会多么地失望啊——他是不愿意的。但这些如果与他的前途相比,又极其地微不足道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哀求或是道歉,但神父冷酷的一瞥让他顿时冷静了下来,他是他父母的第三个儿子,却不是最后一个,他还有两个备受宠爱的弟弟,如果不是他的叔叔坚持,他现在也不过是父亲农庄里的一个小管事。甚至于,等到他的长兄继承了父亲的姓氏与封地,他的地位还会进一步下降,等到他的孙子降生,等待着他的也不过是一份牛倌或是磨坊管理者的活儿罢了。
他立刻恭敬地低下头去,表示完全地,顺服地接受了新的安排,之后,即便马焦雷神父拿出了斯佩罗的圣大玛利亚教会最为珍贵的圣物之一——一本由米兰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也即是人们所熟知的米兰摄政王,他在1480年的时候处决了他的朋友与首席大臣奇科.西莫内塔,并且将他年仅11岁的侄儿母亲,萨伏伊的博纳驱逐出了米兰,让自己成为了这片狭小国土中唯一发声的人,或许是为了矫饰自己的名声,又或是真的出自于内心的歉疚,他向许多修道院与教堂奉献了无论在质量还是在数量上都相当令人艳羡的圣物。马焦雷神父从那个小箱子里拿出来的就是其中的一件,一本有770页,每页宽12寸,文字分成3列,每列77行——这些数字都有着神圣的意义——优美的金色花体字在暗色的背景下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精美的图画与符号,每个开头的字母都做了大写与勾勒双边处理。按照每只羊能够提供这样的,一个对开页的羊皮计算,这本圣经至少要牺牲掉近400只羊,但这还不是最虚荣的地方,这本圣经所用的羊皮都被染成了高贵的紫色。在工业染料的单词都要在数百年后才能出现在字典上的现在,这种神秘而华美的“提尔紫”只能从一种来自于地中海沿岸的骨螺黏液中取得,经过痛苦而繁杂的加工之后,25万个骨螺只能提取出半盎司的染料,正好够染一件长袍。所以,理所当然的,它从出现开始,就只能归属于最高贵,最美丽与最神圣的人所有。从埃及的克里奥帕特拉七世开始,到罗马的凯撒,再到拜占庭王室——他们的统治者将紫色的长袍穿在身上,签署文书要用紫色的墨水,他们的宫殿也是紫色的,就连他们的孩子降生的日子也被称之为“紫日”,以彰显纯正的血统。
直至今日,能够在罗马身着紫衣的也只有圣母,天使与教皇。一本经过提尔紫染色的羊皮纸圣经即便用同等量的黄金来交换也完全可以说是一种卑劣的亵渎行为,马焦雷神父原本是想要将之作为一个杀手锏的,也许是为自己谋求一个更为显赫的职位,也许是刀剑加身的时候用以贿赂不知名的恶徒,但他在听闻与目睹了一些东西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将其奉献给了一个皮克罗米尼。
在取出这本珍贵的圣物时,马焦雷神父听见自己的侄儿在忧伤地叹气,当然,他也希望能够将它奉献给枢机甚至是教皇,但罗马的圣人们可不是如同他这样一个普通的神父可以轻易谒见得到的,一个皮克罗米尼已经是他能够见到的最为显赫的人物了。而且他还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毕竟皮克罗米尼家族与美第奇家族的友谊从近百年前,庇护二世还是埃伊尼阿斯的时候就已经坚不可摧了,如果有美第奇家族的全力支持,那么皮克罗米尼主教最终能够成为一个枢机乃至于教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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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小美第奇自然是一无所知的,要到人们向他奉献礼物,而他亦要亲自向他人奉礼的时候还远得很呢,现在这些事情都是他身边的仆役与教士代为处理的,他只知道在一顿丰盛至极的早餐之后,他们就要动身,前往佩鲁贾东南城市福利尼奥。
福利尼奥与阿西西,还有斯佩罗都有所不同的是,它是一座要塞城市,可以说是翁布里亚平原通往亚德里亚海的关键之处,洛韦雷河的上游支流托皮诺河紧靠着它的头颅蜿蜒经过,为它带来奔流不息的货物与税金,他们要前往拉齐奥大区,福利尼奥是不可避免需要经过与驻足的一座城市。据皮克罗米尼主教收到的来信中说,美第奇家族的商人们长在这座城市中等待着他们,除了要代替洛伦佐.美第奇看看他心爱的侄儿以外,还有依照约定,美第奇家族给予皮克罗米尼主教的援金也会在福利尼奥的银行中得到兑现,还有皮克罗米尼主教也要在福利尼奥等待来自于洛韦雷与博尔吉亚的回复。
皮克罗米尼主教知道自己正在做两件同样危险的事情,他可能等来两位枢机主教的妥协,退让,以及赎金(各种意义上的),也有可能等来他们家族中恶名昭彰的刺客,但就如佩鲁贾主教所说的,作为一个曾经在野心勃勃的教皇庇护二世身边服侍与学习了六年之久的年轻人,他真的会对如此尊荣而崇高的权柄无动于衷吗?这种如同幼儿梦呓般的谎话谁也不会相信,这也是为什么一朝庇护二世回归到了天主的脚下,主教们就迫不及待地将年轻的皮克罗米尼赶出了罗马的原因。
但如果要说忍耐与掩饰的话,大概没有人能够比皮克罗米尼做的更好,他的目光敏锐,能够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就像他在佛罗伦萨的圣物室中救了美第奇的洛伦佐一命那样,不然呢,美第奇家族与皮克罗米尼家族,或说教皇庇护二世确实有着深切的亲密关系,但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死去的人都是一文不值的,皮克罗米尼抓住了机会,再一次获得了一个富足有力的盟友,他遵照教皇西斯科特四世的命令在翁布里亚地区传教(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美其名曰的流放方式),但等到了西斯科特四世的额头上被涂抹上圣油(临终仪式的一部分),他或许就能回到罗马。
让他感到好笑的是,竞争教皇之位的两个枢机主教,一个洛韦雷,一个博尔吉亚,他们竟然都遗落了一个非婚生子在自己的手里,只是洛韦雷的约书亚很明显地已经被自己的生身父亲抛弃,至于凯撒,他是博尔吉亚枢机的儿子之一,他上面还有一个同母的兄长,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三个异母的哥哥,看来他即将要迎来一道最为艰难的选择题了,毕竟在这个紧迫的时刻,博尔吉亚或许更愿意将自己的人脉与资产耗费在贿赂各个枢机主教上,而不是用以弥补孩子犯下的重大过错。
注释1——请见《十日谈》,第三天第十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