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容惨然。
顾少棠道:“我说不会贸然攻打亦力把里,没说不发兵。”
乌兰图娅沉目盯视:“为何不能直捣黄龙速战速决,羽奴思难道还会等着你慢慢进攻?”
玉衡左右瞅她们两人不敢说话,她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跟随。
“他恰好会等。”顾少棠语气颇有把握。
乌兰图娅冷笑:“你别自以为摸得透羽奴思的心思。”
“我不是摸得透,我是知道——”顾少棠面目凝肃起来:“哈密,吐鲁番,雁堡乃至雁城,几乎都等同于是他拱手相让——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乌兰图娅怔怔沉默。
“我知道他是在等西王,我也知道他不会有太多耐心——他像只猫,逮着了猎物便要玩弄一番,捉住,放走,再捉住,直到猎物再不能引起他玩弄的兴趣……或是死鼠一般不动弹了,他才会咬断它的脖子,将它毁灭。”她看得很清楚,因而危险在何处:“敌强我弱,咱们这些待宰弱鼠,若不给他找点乐子,一回头他就把咱们全消灭了,半点余地不留。”
“说得好似有理,可究竟是要怎么做?”
话音从转角处飘来,却是那天玑踱上城阙,美目乜斜着顾少棠。
“他对西王尚无耐心,你又如何能给他乐趣?”
顾少棠一刻静默,沉声却是冷笑:“武不能胜,咱们就到他的陷阱里去,耍猴戏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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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七月,朔风渐至,抵夜更深,透袖寒凉。
顾少棠掌着风灯,来至把守重重的城池密地,穿过廊道,走至深处,卫士渐少渐至无。
隔着石扉,她屏息凝听,里头全无动静。
雨化田这一闭关,十天半个月内不可能出来。
她不动声息,低下眼睛,眸光里火烛微闪。
她抱着风灯背抵着石扉坐下,任凭雪白的狐绒披袄委地,好像如此也能算是陪伴。
她闭上眼几乎也能想象,他在里头静坐运功,窍诀默示,凝注一线,情思不能妄动。
她不敢干扰到他。
她答应过他,在他出关之前固守雁城——他恐怕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她扯唇一笑,觉得风灯有些烫手,于是把它搁下,外头的情形瞬息万变他不能知道。
李郁花决意回去死亡之海,临行让天玑给他带了话。
阿兰可能才是黑山圣女,匡仁带着她逃走了——逃到哪里去了,不知道。
胥雁追逐着李郁花而去。
听说他在江霞镇被朱见泽的人抓到了龙门去,译了那二十六副迷宫壁画图。
那二十六副迷宫壁画图破解开来便是通往黑山冥府的地图,朱见泽难道要到那里去?
这一切他都不能知道了,包括……
跫音轻悄,顾少棠乍然抬目,直直看着沉默定步的天枢。
她拎起风灯,随他出去。
朔风涌动,她裹一裹披袄,天枢接过风灯去,碰到她的手指,她没注意,裹在雪白一团里只露出小脸。
满天星斗闪耀,一下又被阴云遮住,她有点怀念中原七月流火,清风似醉。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有点好笑:“你喝过玉衡的鬼饮吗?”
天枢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又笑:“你喝了之后干什么了?”
天枢默然有顷,低声道:“叠了一夜石头。”
顾少棠哈哈大笑。
天枢听着她笑,觉得有点安逸,等到她笑声停了,暗夜里寂寂的。
他慢悠悠问:“真的不跟他说?”
顾少棠抿着唇笑,不说话。
天枢也沉默。
顾少棠突然道:“番语里呼图壁……意为有鬼。”她转头看他:“你怕鬼嚒?”
“鬼也是人。”
“是啊,人害起人来可比鬼厉害多了,有什么好怕的。”她又笑,眸里晶光灿烂:“凡攻之道,必得地势,攻其逆政,毁其地阻……时不待我,可得出兵了。”
呼图壁是羽奴思足下距雁城最近的布防属地,西出隘口,东进咽喉,与都城亦力把和向阳之地首府于地形图上形成三角弓形,直射铁门关。
而呼图壁南有牧场中有平原北临沙漠,辎重良马无数,是西进之路必然要拿下的重地。
“三万兵马,要拿下呼图壁是有把握。”
“不。”
顾少棠却摇头一笑:“我只要一千兵马,若非如此,不能彰显能耐。”
天枢皱眉:“只怕太勉强。”
顾少棠目视他而笑:“怕什么,我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