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界桥下,百丈深渊,托着长河汹涌恶潮,岩礁隐现,危险至极,两人攀抓横木,各据两端阻住落势,以横木做阶梯向上攀爬,剑来剑往,不懈激斗,风吹桥旋,剑影纷乱,转瞬过招,雨化田只防不攻,未能占据上风,而顾少棠咬紧牙关一径猛攻,觉出手中抓绕的桥索已然受损时,已是来不及,绳索蓦断,她失力脱坠而下,浑身轻飘若羽,风掠薄衣,无着无落,雨化田一眼着惊,全不思索,三刃归鞘,虚抓桥索追坠而下,探手揪住她前襟一扯,臂弯勾拥而起,紧扣千秋结止住落势,然而两人搏杀至此,是救是杀,顾少棠哪里分辨得出,混乱中只觉握剑之手遭到格挡动弹不得,怕是要受制于人,不假思索,一掌猛然拍出,赫然击中雨化田全无防备的心口——
雨化田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这一掌直击心室,创口扯裂,伤及肺腑,剧痛到让他几乎失去抓住她的力气。
未及回神,失去牵缚的桥梁,已朝陡峭崖壁猛撞而去,躲闪已是不及,雨化田臂弯一紧,猛将她紧拥入怀,一旋身间,任背脊如卵击石,重重撞在嶙峋石壁上,冲击一霎,胸腔内淤血猛逼上喉口,溅出唇间,体内痛到麻痹,终是脱了力,任由顾少棠挣脱而出,施展轻功,宛如飞鸟振翅,翩然降落于河道,足踏横木,浮于河面之上。
雨化田内息混乱翻涌,如荆棘滚刺拉扯五脏六腑,抑不住颤抖的指,攀附着桥索,低头看着顾少棠,看她手仗吟雪,抬首迎视,面容冷肃,不见动容,只有尖刺般的防备,他这一相救,此时看来,竟像笑话。
染血的薄唇,勾起了一抹苍白薄弱的笑。
情思空掷,若能淡然以待,真真不似他,可偏偏,所有的不堪、愤怒,在她面前,总是无端溃散,无可奈何。
惘然不解,再多的苦,再重的伤,皆已尝受,合该麻木。
微沉的眸,却终是渗入一丝疼痛。
那痛,钻心入骨,又似顽疾爆发,倏尔席卷四肢百骸,灼痛难耐,却原来,寻根溯源,层层剥析,凿开冷漠冰封后,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长久未愈。
雨化田沉入黑暗阴霾的目光,终是,陷入决然。
顾少棠早料到他不会罢手,足踏浮木,紧绷戒备,见他身躯蓦然一动,宛如栖木之鸦惊飞,三刃剑陡然出鞘,追袭而来,只屏息凝神,奋剑应对。
人门峡外,河道收窄,两界桥下,石岛屹立。
水流湍急,漩涡密布,两人各据浮水之木,以轻功立足,且已费神,遑论对战,然而此时,剑影纷乱,汹涌滚浪推动扭摆横木,使两人方位不断变换,剑招纷来沓往,眼花缭乱,竟更甚人门峡上之较量的惊心动魄。
百余招过,顾少棠一剑挥出,不及防足下横木突遇小漩涡,身躯一个不稳,见得雨化田一剑撩来,躲闪不及,双目一凛,咬死牙关,奋剑而上,欲与他同归而尽,然而雨化田见她扑来,却是眸光一沉,长剑翻转,将剑锋一偏,顾少棠扑身而来,足尖堪堪与他同踏一木,意识到他已收手的一瞬,剑锋却止不住势,哧的一声,狠狠穿透其腹而出。
那一瞬,天地静止。
困惑,惊愕的目光,看见他全无波动的眼神,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计算之中。
灼热鲜血,顺着雪亮剑锋淌下,顷刻湿濡了她颤抖的指,坠入滚滚长河。
顾少棠双目睖睁,张着唇,满腹疑问,哽在喉间,半句无法发出,直憋得心痛难忍。
雨化田目光决然望进她眼底,全无半丝动摇,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她乍然醒悟,眼神摇撼,不敢置信,只觉他修长的指,覆上她握剑的手,指节用力,紧握到生疼,猛然施力,将长剑自腹中赫然拔出,霎时血流如注,腥沫飞溅。
顾少棠见惯血腥,斩首刺杀,无所畏惧,然而此时竟感头昏目眩,呼吸困难,脑中一片空白。
横木飞流而下,凶猛撞上河道中央一块巨大礁石,两人身躯一晃,双双跌撞在礁石上,礁石湿滑,攀附不住,两人滑脱而下,半身浸泡入水,顾少棠蓦地被雨化田抓了双臂,正茫然间,已是被他压制住,力道并不大,她却半点无法动弹,双手被他蛮横反剪,整个人被困在他的身体与礁石之间,蓦觉腰间一松,竟是被他扯脱了腰间绦带,衣襟霎时开敞滑褪,雪白臂膀,香肩乍露,呈露眼前,顾少棠吃惊不及,又觉他口唇猛然覆上她的肩后伤口,浑身一震,瞪大了眼,颤声喊他:“雨化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