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飞溅空中——
雨化田赫然见她飞往之处,竟是封了两界桥的金蚕丝网所在,心口一颤,骤然飞身追出,欲将她抓住。
探出的手,堪堪触及衣物,一缕丝绦飘飞,血染如线,风中缠绕上他指间,雨化田略一失神,却见顾少棠于空中猛一旋身,左手一动,裙襕翻飞间,难以维系的这一丝情缘,随着距离的拉远,欲摧,欲断,他浑身一震,思绪凝结,只任无形的红线自指间溜走,只任她决然飞离。
他足尖点地而落,狼狈跪跌,颓然垂首,却见两把钩尾飞镖,深深扎在胸口。
顾少棠一招得手,反手以钩尾飞镖破了金蚕丝,落在了辛平二财身前,眼前一黑,足下一晃,捂住冒出黑血的左肩伤口,倒在辛平二财臂弯里,周身剧痛,呻吟不出。
他们的喊声,在她耳中阵阵嗡鸣,她只是咬牙硬撑,不让自己陷入昏迷,知那黄岗早已趁隙脱逃,回身扫了一眼这满地伤兵,知是无法顾全,只狠狠掷声道:“雨化田,你已败在我手上,若不甘心,大可追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说罢一拽辛平二财:“走!”
雨化田眉头紧皱,神思恍惚,探指狠狠拔出那两只飞镖,不顾伤口开裂,血染衣袍。
“顾少棠……”
颤抖的指,将飞镖紧攥,任由利刃划破血肉,猩红染满双手,突而,低低笑出了声,眼里一片阴霾。
三界轮中万种生,自从贪爱业沉沦。
情丝滋长,作茧自缚,如蚁噬心,苦受折磨。
她既已不留情,他又何不趁此机会,断绝这致人沉沦的无望情缘……
这两界桥晃荡如波浪,是因两股狂风上下吹袭所致,桥身横木仅以千秋结捆缚,互有间距,人踏于桥上,如纸般薄弱轻飘,稍有不稳,不是失足,便是被吹坠。
顾少棠无暇疗伤止血,只一手循着桥索前探,一手使劲拽着辛平,在迷雾中向前冲,辛平拉着二财被她带着跑,心口狂跳,只觉足下飘飘寻不到着力点,虽恐这惊险万状,却也压不住百般狐疑:“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不是风里刀吗?!你怎么叫他雨化田?雨化田不是西厂厂督吗?”
见顾少棠不肯回答,辛平再迟钝,也猜出了些大概,一时难以置信:“那小子,难道不是风里刀是雨化田——怎么会这么像……那之前在客栈里的难道也不是风里刀?老大你说风里刀犯了疯病是骗我们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大——”
“别再问了!”
顾少棠不胜其烦,怒叱一声,可憋着的这口气一泄出,却是力有不继,膝盖一软,抓着桥索跪地喘息,臂肘伤处极深,血流不止,实在无法放任不管,顾少棠猛力撕下衣料,咬住一端,包扎了肘臂创口抑制血流。
“老大你的伤……”
因顾少棠与雨化田交手极快,辛平并未意识到她伤得多重,此时见她这般狼狈,心中郁痛自责加剧,怪责自己无能,猛地一个耳光响亮地抽在了脸上:“老大,我们不配做你的弟兄!早知道黄岗他就不是个东西,我们偏还拉他入伙,都是我们害了你!”
二财满脸惭愧,手一抬也要往上抽,却叫顾少棠抬手一挡,没能招呼到脸上,只见她唇色苍白,血迹狼狈,目光却十分冷静:“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过了这桥,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走!”
“是!”
生死攸关,辛平二财哪还敢多话,咬牙一提劲,跟在她背后拔腿狂奔,就怕再拖了她后腿,顾少棠稍感宽慰,又隐隐皱眉,心事沉重——
肩上所中的剧毒再不运功逼出,不多时扩散到经脉,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可现下,哪还有让她喘息的余地,她已做了最坏打算——
风声送来铮鸣,杀气欲摧,顾少棠心一凛,猛一回身射出两只飞镖,钩尾飞镖窜入云雾中,与飞来的两只染血飞镖擦撞出火星,偏离轨道,刷刷划断两边桥索,顾少棠片刻不待,猛然飞身,跃过辛平二财头顶,仗剑而上,铿锵一声,双剑相抵,只见云雾倏散,雨化田眸底沉光,冷若冰霜。
顾少棠一眼看见他胸前伤口未作处理,鲜血仍不断涌出,滴落深渊,心口一闷,只偏首向辛平二财急喊一声:“你们快走!”
话未尽,只觉剑气扫来,顾少棠手颤不稳,抵挡不住,生生被逼退几步,摔跌在桥上,辛平二财失了赖以维持平衡的桥索,如履刀尖站立不稳,可一见顾少棠处境危险,拔刀就冲了过来,他们的命是她救的,为她生为她死都是理所应当,生死关头,又怎可能独自逃命!
“老大!雨化田我们来对付,你快走!”
雨化田见他们挥刀砍来,凤目一凛,反手震剑飞刃而出,削断两人刀锋,又一弹指,震碎飞至眼前的断裂刀锋,精铁破碎,反袭而去,这般来势凶猛,辛平二财哪有躲避的机会,顾少棠未及起身,见势不好,只大喝一声,反手挥剑,斩裂足下横木,一蹴而起,刀锋碎片,霎时啪啪啪全钉在了横木上,坠入茫茫长河。
雨化田抬剑回刃,看她扶剑支撑,强弩之末,仍不改眼神凌厉,掷声威吓:“雨化田!你若敢害我弟兄,我便是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