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顾女侠多虑了,在下只是去打探消息,又不与他们争名夺利,他们怎会为难我?”
“争名夺利?”
樊华见她不解,便解释道:“这义士盟发出英雄帖,号召天下豪杰齐聚,但并未说明其意,江湖上兴起诸多猜测,其中以盟主让位之说最为鼎盛,所以我猜这天下豪杰啊,多半是冲着这盟主之位去的。”
顾少棠默默听罢,心中更为不屑,只不愿惹上一身骚,可一想这樊华救了梁材,于鹰帮有恩,他既然有求于自己,不帮一把实在说不过去,思量片刻,也只道:“你若真要去,我送你一程。”
樊华大喜,拱手谢道:“多谢女侠。”
顾少棠略一颔首,转身离开。
如此,洛阳一行,方成定局。
流光偷换,鹰帮之中,又歇数日,乃至出行。
顾少棠将帮务交付于百里因,又命梁材于寨中好生休养,而自率一帮弟兄,随行辛平二财、樊华、小柱子四人,翻过蜀道,直入湖广,经郧阳——
郧阳山区控扼汉水,势连秦巴,毗邻鄂豫川陕,四通八达,宜兵而易乱,常为朝廷所封禁,但因地多旷土,山谷扼塞,林箐深密,更常有大批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流民聚集于此,因生活困苦,又遭官府打压,前后爆发过两次起义,但都遭到残酷镇压,这平静不到几年,又逢河南歉收,饥民再度潮水般地涌进荆襄地区,食蓬剥树,搭棚群居,复聚郧阳如故。
顾少棠一行人翻了几座山,见着四处皆有流民,鹑衣菜色,蓬头跣足,掬浅溪而饮,掘草木而食,他们虽生恻隐,却也知四下虎视眈眈,不宜久留,只便策马挥鞭,匆匆而过,至一人烟稀少处,歇马用食。
顾少棠盘腿坐在一块一人高的柱石上,迎着风,就着水囊解渴,樊华身子骨弱,颠簸累了,卧在一块平石上休憩,辛平二财和弟兄们围聚在一起喝着酒吃着干粮,顺便骂骂朝廷的不作为。那小柱子见了这些流民本就心里难受,听了他们的话更是堵得慌,躲到一边,垂着脑袋啃干馍馍,冷不防眼前突然冒出一双脏兮兮的手,吓了一跳,抬头却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蓬头垢面,瘦得干巴巴的,直盯着他,小柱子下意识地就把干粮递了过去,那男孩接了干粮,飞快地藏到怀里,又冲他伸出手,小柱子捂着挂在身上的行囊,摇着头解释:“这里没有吃的。”
那男孩眼中凶光一露,啪地掴了他一掌,扑过来就抢,小柱子抓着背囊吓得尖叫,顾少棠闻声一惊,飞身而至,把那小孩从小柱子身上拉开,力道并不重,却被他扑腾着一口咬住了手背,眉一皱,也只叹息,将自己那份干粮递了出去,那小孩见状才松口,接了干粮,扭头就跑。
顾少棠拭了一下手背伤口,回头蹲下身,见小柱子脸被打红,满眼呆滞,显然受惊,登时心疼不已,只便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脏污,柔柔安慰:“没事了。”
那小柱子撼然回神,眼泪刷的掉下来,淌过红肿的脸颊,却只闷着声,埋头扑进了她怀里。
顾少棠将他搂着,看了眼围过来的弟兄,示意道:“咱们该动身了。”
弟兄们互看一眼,心里也知,那小孩从这里得了食物,若回去告诉其他流民,很快就会有大批流民往这里来,抢走干粮银两不打紧,就怕要伤人,于是纷纷上了马,复而启程。
行得数日,便到襄阳,过谷城,至鹿门山,鹰帮在此山有分舵,在襄阳城也有堂口,因着是在城里,倒也掩着身份做一些正经行当。
顾少棠等人在堂口落脚,听分舵的弟兄讲说湖广分舵动乱之事,那弟兄只道事情已经在威武二人的打理下平息,可言辞闪烁、支支吾吾,言不尽实,顾少棠问威武二人去处,得知是去了荆州一带,只道不巧擦身而过,便只在堂口休息片刻,便留下带来的弟兄驻守这动乱之处,只带着辛平二财等四人,经由白河水路,冒夜直达河南南阳府,在客栈留宿。
日夜交替,又匆匆一日。
因着平顶山离南阳不远,辛平二财两人临时起意,要回去看一看,顾少棠懒得绕路,只便和他们分别,约在洛阳聚头,只带着小柱子、樊华,再次启程,因这一路不需再爬山涉水,也无流民山匪侵扰,路程顺遂许多,繁华洛阳,转眼已至。
洛阳城门两道,重檐歇山楼阁,拱券门内外,贩夫走卒络绎不绝,未入城,已能窥见一派热闹景象。
顾少棠穿林而过,正欲直接入城,远远的,却听到一声声凄厉哭喊。
顾少棠停了马,却见两个老人家坐在树下哭天抢地,身边围着看似一群义愤填膺的闲人,樊华瞧着她好奇,催马过去,打听了消息又回来向她道:“听说那两位老人家的闺女,刚被城里的恶霸抢了去,真是……”他话音一顿,愤愤道:“不知何等人也,光天化日,竟做这禽兽行径,不觉玷污洛阳这人杰地灵之地!”
顾少棠只嗯了一声,无甚表情。
樊华倒有些意外:“顾女侠不打算帮忙吗?”
顾少棠只道:“现下这洛阳城内,满大街都是英雄好汉,要帮,自有人会帮,我何必抢人风头?更何况我还带着你们这两个不会武功的,不得顾你们周全?”
樊华听了这话恍然,正想夸她想得周到,闲人中已有一大汉挽袖拍胸,豪气干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着急,有我这拳法无敌,人称嵩山黑林豹的林豹在,定帮你们把如花似玉的女儿抢回来,说吧!是哪个不长眼的恶棍抢了你们女儿,我定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话一出,当下有人附和,更有人擘指连竖称道英雄,两老人抽抽噎噎,只颤声道:“抢走我闺女的,就是礼部尚书万安的儿子万优……”
话一出,围观群众顷刻少了一半,余下半数,似是怕落了面子,只搁那儿不痛不痒地安慰几句才借故离开,发出豪言的林豹青着个脸,僵笑两声,分明没了底气,仍称定帮他们抢回女儿,因而转身就入了城,两个老人家似乎对此已麻木,压根不抱希望,仍旧在那里哭天喊地,引得又一批人围观。
顾少棠叹息一声,偏首道:“走,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