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有用,便命人将他绑于马厩中,待他回来处置。
樊华便在那里熬着,直到窦青攻入黑鸦帮根据地才趁乱脱逃,而他之所以引黑鸦帮去龙门,倒不仅是为求生,更因看出那些走镖人个个身手不凡,黑鸦帮定是奈何不了他们,再者他途径龙门客栈,更瞧出窦青也是个厉害人物,心想那黑鸦帮若到了此,两下夹击,非但不是瓮中捉鳖,自个反倒成了瓮中鳖,思量过后,才有此一招。而结果一如他所想,黑鸦帮果遭血洗,一夜覆灭,大快人心!只是他这招毕竟是借刀杀人,又在梁材醒后得知顾少棠是龙门客栈的主人,心中顿觉亏欠,实在羞于见她。
顾少棠默默听罢梁材一番陈词,只转向樊华道:“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再提,你也不容易,且你还救了老柴一命,这人情我们是一定要还的。”
樊华见她并不生气,便似松了口气,诸多推谢后,见顾少棠又与梁材寒暄,自己便也自得其乐,四下张望,突而望见海棠林中汉白玉墓,踱步过去,细细看了墓碑题字与碑台前的美酒,似有感触,缓声吟道:“落花葬芳魂,相思留尘世,可怜身畔空,无缘与君同……”
百里因蓦然开腔,其声缓缓,“春来刈草,赍思欲消,但愿寸土埋堆,相濡以沫,犹胜天空海阔。”
两人俱时回头,相视一笑,樊华未曾问及,百里因已有所答:“在下百里因。”
樊华抱拳道:“断水银枪百里因,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
顾少棠接茬笑道:“久仰什么,他再这么烂醉下去啊,银枪就该变锈枪了,樊兄弟,你口齿伶俐,不如你劝劝他?”
樊华摇头一笑:“凡世间,爱恨贪嗔痴恶欲都能劝,这酒是劝不得的,正所谓劝君莫作独醒人,或许人醉了,还比醒的时候更清醒呢。”
“好!说得好——”
这话正中百里因下怀,只见他挺身而起,畅怀笑道:“你这小兄弟说话句句合我心意,可见也是同道之人,正所谓,破除万事不过酒,随我到屋里来,我让你尝尝我酿的美酒!”
“他不会喝酒。”
“在下不会喝酒。”
顾少棠和樊华同时开腔,相互看了一眼。
百里因大叹扫兴:“会吟诗,却不会饮酒,不就似这海棠虽艳却无香,令人遗憾?”
樊华笑道:“非也非也,正因海棠艳而无香,才显得超然物外,别具一格,这垂丝海棠如此锦簇,真令人心醉神驰,艳而不俗,实难以笔墨描绘,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只是不知是谁种的这棠林,这样大的手笔?”
顾少棠道:“是谁种的不重要,天色不早,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樊兄弟,你随我到主堂来,我给你安排歇处,还有,因叔,你若真的身体不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少棠向他说罢,扶了梁材起身,樊华紧忙过来加把手,两人便扶掖着梁材出了海棠林去。
林中只剩百里因,花落孤影两相衬,凝望着那墓碑,眸底闪过一丝黯然。
可怜身畔空,无缘与君同……
手中酒囊,陡然紧攥得褶皱丛生——
顾少棠将梁材扶回寝屋休息,又把樊华带到主堂,先命人备了餐食,好生招待着,回头拨空处理完一些帮中琐碎事务,沐浴更衣后,又命戚三取了账册与分舵编制录到她房里,直忙到天色暗浓似渲墨,灯花悄绕如意结,忽闻有人轻轻敲门。
顾少棠起身,开门一看,却是小柱子在门口,捧着一碗汤面,巴巴看着她,“姐姐,这个是柴爷爷让我送过来的,说煮得多了。”
顾少棠向那碗中看了一眼,见是长寿面,心思一浮,只便接过手来,一把拉住正想离开的小柱子,带入寝屋,搁了碗,坐在凳上,就着灯烛将他看清。
小柱子被带去梳洗过,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长长的头发冠起束之网巾,洗去污垢的脸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若不是太过骨瘦如柴,还真是个俊秀漂亮的孩子。
无妨,总能养得回来。
顾少棠问他:“你爹娘是谁?”
小柱子眨巴着眼看她,不说话。
顾少棠又问:“你家在京师何处?”
小柱子抿了抿唇,眼神闪烁,半晌才犹豫道:“我,不记得了。”
顾少棠略一思忖,问:“是不记得,还是不能说?”
小柱子闻言抬头看她,涨红了脸,又低下头,心内那点犹豫挣扎,全表现在了交扭不休的手指上,顾少棠只道他是有苦衷,抬手安抚地摸了摸他脸颊,轻声问:“我若带你去京师,你能找到自己的家吗?”
小柱子好是惊讶,“你要带我去吗?”
顾少棠颔首又道:“可是姐姐要处理一些事情,可能拖慢一些日子,你能等吗?”
小柱子点头答应,目光移到她肘上,心内一震,蓦地失声喊道:“姐姐,我的帕子呢?!”
他问的,便是先前为她包扎伤口的那条秀帕了。
顾少棠道:“沾了血,我差人拿去洗了,怎么这么紧张,是谁的帕子?”
“那帕子是我娘——”小柱子蓦地一顿,不愿多说,只急切问她:“姐姐,帕子在哪里洗?”
顾少棠见他神情焦急,只便喊了人来,带他去净衣房取秀帕,那小柱子怕赶不及似的,两腿迈得倒比领路人还快,顾少棠心内着疑,又想也罢。
这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