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压天,马嘶阵阵。
由窦青亲点的一众精兵悍将在客栈前院集结,擎了火把,牵了骏马,备了武器,准备妥当,窦青这才回首向伫立在窗前的顾少棠一抱拳,着她一挥手,方跨马上座,勒转马头,一声令下,率众策马扬蹄,驰骋而去,人声马嘶,纷扬踏乱,霎时紧随着马蹄印飘向望不着边际的大漠远方,渐渐隐没于天边。
天色渐浓如墨染,不多时,薄云浮掠,星斗盈满天际,风也带了丝丝寒凉。
垂下布帘,顾少棠就着烛光,将所完成的二十六副图收拾齐整,束以筒状,这才算去了一个担子,舒了一口气,正往榻上一卧想小憩养神,又听着楼下人声鼎沸,似有不对,只道店不可一日无主,掌柜的不在,自然得由她这个老板娘压阵,便起身下了楼去。
龙门客栈,灯火通明,大堂前院,熙熙攘攘,各处桌椅皆有人落座,见顾少棠掀帘而出,声量瞬间压了不少,个个偷眼瞅着她,顾少棠目光扫过,只见四处商贩打扮的、江湖人模样的,应有尽有,不由得扯住一个跑堂的伙计,“怎的有这么多人投栈?”
龙门一带,仅这一家客栈,但一般也只作为歇脚处,因着此地龙蛇混杂风云暗涌,除开一些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鲜少有人敢留宿,此时又无甚沙暴龙卷作乱,这夜却比白天还要热闹,实在可疑。
那伙计低声回道:“据说是关外突然有帮鞑子冒出来作乱,守着关道,见人就杀,见货就抢,喏,这些全是来这里避风险的。”
鞑子?顾少棠皱眉,想飞鹰传书里怎的没提到这茬子,又想窦青这一去,怕是要直接碰上,心内隐隐担忧,视线掠过一众客人,突而瞧见雨化田就坐在垆台边上酒桌前,平石陋桌简凳,他倒跟躺龙凤榻似的斜倚着,烛光映着,姿态慵懒,颇为引人注目,顾少棠皱眉斜他一眼,又见他单手支颐,着手斟酒,眸中带笑,定定看着她,并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揣测几分,再看厨房里着托盘端了熟食出来,其上却不是贯有的素食肉面,而是一些用心做过的菜肴,想来也是要给他的。
顾少棠暗叹这人太难伺候,还当着自己是个被人前呼后拥的大官似的,平日所嫌,不是塌硌枕硬,就是粗茶淡饭,把栈内随性惯了的弟兄折腾得苦不堪言,偏偏眼刀一甩,又没人敢不按他的要求做,只得捧着满腹苦水到她跟前吐,顾少棠迫于压力,只好信口胡诌那“卜仓舟”在沙漠里被毒蝎蛰了,神智错乱,导致性情大变,且已毒根深植,时日无多,才哄得他们生出同情,心甘情愿地伺候着,想到这,不由得叹了口气,直接将那香味四溢的菜肴单手呈过,端了过去,只道:“雨大人好兴致,之前不是嫌我们这人多吵杂,连空气都是臭的,不屑于在此饮酒着餐么?”
话倒是说得客客气气的,只是站得笔直,眉眼间神气倨傲,全不输气势。
雨化田斜睨她一眼,只悠然道:“深屋独酌,实在无趣,倒不如你坐下来,陪我看一出戏,聊以解闷。”
顾少棠偏首一看,只觉此处视野颇佳,一眼就能扫清全场,又见四下里喝酒的喝酒、吃面的吃面,哪有戏看,便放了菜肴坐下道:“这众生百态,在你眼里倒成了戏了?”
雨化田眸敛思索,勾唇浅笑,“未尝不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指尖一扫,碰都没碰到,那杯酒已被推到了她面前,甭说溢出来了,酒面压根纹波未动,足见其功力恢复之快。
顾少棠想他这招似是下马威,只不动声色,端杯轻嗅,笑道:“这可是上等的琥珀精酿,雨大人好福气啊,我这帮伙计被你驯得服服帖帖的,什么美酒佳肴,都你一人独享。”
雨化田却驱身过来,将脸逼近到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哼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顾少棠秀眉轻挑,心想说了就说了,你能耐我何,又搁了酒杯,漫不经心问道:“我这帮伙计,将你伺候得如此称心遂意,雨大人怕不是食髓知味,想在我们小店长住下去吧?”
雨化田凤眸微睐,冷冷讽刺:“你派人盯着我,就是怕我有动静,我没动静,你反而不安心了?”
顾少棠哼笑:“你若打算长留,我自然安心,就怕你暗地里使些手段,我这些伙计都不是甚聪明人,若是你折腾过了头,叫人全跑光了,我找谁讨说法去。”说着又想怎么没看着那主动请缨,负责每日跟踪监视雨化田一举一动的辛平二财两人,只道多半又是在石洞里躺着了,便偏首喊人带了火把去抬回来,省得叫那于黑暗中出没的聿弥蝎吃了。
原来那雨化田嫌客栈吵杂,每日运功调息之事,总要往地道里去,过上好几个时辰才出来,她虽与他同住一栈,见面机会却也不多,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如此长久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总得揣摩出他的心思行迹来,顾少棠思及此,又道:“那二十六副壁画图我已画好,你几时拿走?”
雨化田眸色微动,只问:“二十六副,何以少了一副?”
这问虽是问,那表情,却已是了然于心,顾少棠气定神凝,只淡然道:“不多不少,我只记得二十六副,如果真少了,恐怕是我晃了眼,没记住。”
“只怕你不是没记住,而是不想给。”
顾少棠冷哼一笑,扬声威吓:“我说没记住就是没记住,你若是真的缺一不可,那些也甭要了,我现在就回去烧了,省得碍眼。”
说罢正欲起身,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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