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宽

在叶洪雨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就是叶洪雨的老父亲，当年新四军东进时，还是个鞋匠小学徒的他，缠着新四军首长，要拿枪打鬼子，好说歹说，首长才答应他加入了东进大军，并给他取了一个大名，叫叶东进。

    “爸，慧慧在省城工作好好的，她回来开什么会啊？您老还是让她把您的孙子抱回来，在家带带孙子得了，怎么也陪着她来瞎胡闹？”叶洪雨心里没底，态度自然也就不那么强硬了。

    “臭小子，你别给我提孙子，你这一提孙子的事儿，我还真就跟你急。”叶东进接过石慧泡过来的茶，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看你这德行，好好的媳妇不要，学人家陈世美是吧？害得我这么久了都没见到我的孙子。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和你算这笔账的，只想过来和你说说我今年的打算和新的人事安排。”

    “好好好，你是老板，那就听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准备想怎么安排啊？我洗耳恭听。”

    “那好，你给我听着，去年厂子里的销售和财务报表我都看了，不是很理想，跟我的预期还差得远呢。虽然说我们这个厂只有几十个人，可也不至于那么差吧？我想好了，从今年开始，把我们厂注册成‘雨慧鞋业有限公司’，由你当董事长，那总经理的位子，由石慧担任，公司内部的日常事务，让石慧去做就行了，以后你只需要打理公司外部的事务就行了。”

    “什么？您老糊涂了是吧？慧慧在省城有工作，她哪有时间来管理公司呀，你这不是胡闹吗？”叶洪雨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姑奶奶是想过来夺权的。

    “哦，我刚才还没来及告诉你，我已经从原单位离职了，现在是一条心回来打理我们的公司，希望你以后能真心地配合我的工作。”石慧笑靥如花地看着叶洪雨，故作认真地对他说。

    “凭什么呀？凭什么让你当这个总经理啊？这几年我跟着爸没日没夜地把这个厂子建起来，各方面的关系也都打点得差不多了，凭什么让你当这个现成的总经理啊，再说，你会做鞋吗？你知道这做鞋的工艺流程吗？石慧，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啊？难道你想把我和爸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厂子给毁了吗？”

    “凭什么？我就凭这个。”石慧说着，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轻轻地放在叶洪雨的办公桌上，推到他的跟前，接着说：“你总不会说你已经忘了你当初追求我的时候，对我做出的承诺吧？再说，管理公司也不一定非要会做鞋呀，你不也是一点一点才学起来的吗？”

    叶洪雨拿起纸条一看，只见上面用工整的笔迹写着：我叶洪雨，真心实意地爱着美丽善良的石慧小姐，一生一世保护她，呵护她，诚恳地请求她嫁给我，让我给她幸福，给她快乐！在此我本人郑重发誓：如果我以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辜负了她对我的感情，我愿意接受她对我的任何处罚，无怨无悔，绝不耍赖。特此立下誓言，一辈子都有效。落款是叶洪雨，某年某月。

    叶洪雨傻了，他没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追求石慧而随便写下的纸条，竟然会被她保存得好好地，如今却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绞索。“你……这……你怎么还留到现在，我以为……”叶洪雨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再也无言以对。

    “你以为我会把它扔了是吗？你以为你当初随便骗我一下，就能让我乖乖地跟你结婚是吗？你以为只要我和你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石慧的眼睛里开始闪起了泪花，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今天爸在这里，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你……你把你过去跟我说的话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你平心而论，我哪点比那个狐狸精差，你说。”

    “小子，不是我向着石慧说话，你小子也真不是个东西。”叶东进声音放低，但语气却变得更加严厉了，“你妈生病那会儿，我和你都在忙厂里的事，可她却拖着几个月的身孕在家里忙里忙外，端屎端尿的，谁家的儿媳妇能做到这一点？连你妈最后一刻，也是牵着她的手走得，可你小子倒好，她前脚在医院里生孩子，你后脚就在家里和那个什么什么的，你还算个人吗你？”

    “是，我承认我对不起你，可我们现在说的是公事，厂子是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把它发展起来的，我应该占着大份，这总经理也该由我来当。”叶洪雨心里发虚，可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甘心就这么把权力拱手让给石慧。

    “好，我今天也不想再和你提往事，我年纪大了，也想在家享几年福，可说实话，我还真对你不放心，撇开你那些破事儿不说，就单说你的能力，也确实不适应公司将来的发展。”叶东进语气缓和了许多，表情严肃地对叶洪雨说：“我小时候没读过书，解放以后虽说组织让我去读了几年书，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再说现在改革开放的形势，我肚子里的哪点墨水早已经不够用了，雨儿啊，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你小学没毕业，我就让你跟着我开鞋铺修鞋，然后做鞋卖，办厂，使你一直没有机会再去学习，如今你的思维和做法也跟不上形势了，这是你必须得承认的。”

    “可，可石慧她就能跟上形势吗？你就那么肯定，她的想法就适应公司将来的发展吗？她读的是警校，她本来应该去当警察的，却跑到省城当什么图书采购员，现在倒好，连那个金饭碗都不要了，回来说要管理公司，她难道就有这个能力吗？”

    “有没有这个能力，她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就让事实说了算。”叶东进站起来把手里的茶杯放到叶洪雨的桌子上，意味深长地说：“雨啊，小慧上午把她的想法详细地跟我说了，虽说她的思维和做法我不一定都接受，但是有许多东西，我相信我们以前是想不到的，比较大胆，也符合国家未来发展的趋势，我们这个小厂想维持现状是很困难的，只有发展才有出路，你不妨也听听她的想法，多了解一下她的思路，不要带有任何的偏见，平心静气地考虑一下。”

    “这是我这几天拟的公司未来发展纲要和内部管理模式草稿，你也看看吧。”石慧说着，从手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叶洪雨，诚恳地说：“由于我对一些技术方面的事不是很懂，可能有些具体的操作，还需要你以后多多指点，不过我保证，只要你给我时间和机会，我一定会把公司的管理给理顺的。”

    “那你说，你需要多长时间，总不能无限期的让你去摸索吧？”叶洪雨已经开始妥协了，摆在面前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去接受。

    “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还你一个崭新的‘雨慧鞋业’，不然的话，我就自动离开你，离开这个公司，而且我不要你一分钱。”石慧态度坚决地说：“如果这三年之中，我造成了公司的亏损，你可以中途叫停我，我也照样离开，绝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