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
宁可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个一次性的纸杯:“我在喝水。”
严上校不满的哼道:“喝水用得着站那么远?”
宁可不得已端着纸杯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坐过来。”严肃受伤的手臂拍拍病床,“坐到我身边来。”
宁可微微笑了笑,又站起身来坐到病床上,严肃任性的抬起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宝贝儿,睁开眼睛就看见你的感觉……真好。”
好个屁!一点也不好!老娘再也不要你在这种情况下睁开眼睛看到我!宁可忍不住从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脸上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严肃却没有因为宁可的沉默而沉默,握着她的手,哑声问:“宝贝儿,你怎么会在北京?”
宁可赌气的一笑:“因为我现在是九辰集团的董事长了!”
“什,什么?”严肃惊讶的瞪着宁可,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会喜欢这个?”
“我才不喜欢呢。”宁可无奈的哼了一声,“我还不是为了你!”
“噢。”严肃握着宁可的手紧了紧,没再多说。
“好了,医生说你流了太多的血,需要休息。虽然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也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但你现在最好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宁可反手握住严肃的手,把他受伤的手臂放到被子里去,又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问完之后又想起来严肃小腹上挨了一颗子弹,子弹穿破了小肠,伤口又泡了海水,虽然已经经过了处理,但现在他还不能吃东西。一时间心痛如绞,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
“唉!”严肃无奈的叹了口气,“宝贝儿你是林妹妹转世吗?这是有多少眼泪啊?怎么又哭?”
“好了!”宁可又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睡一会儿吧。”
严肃知道在说下去他的心头宝还得哭,于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床说道:“你去那张床上睡一会儿,看你这眼圈儿比大熊猫还黑,多少天没好好睡了?”
“你先睡吧。”宁可伸出手去,敷上严肃的眼睛,逼着他闭眼,“你睡着了我再睡。”
“嗯。”严肃本来就很虚弱,强打着精神跟宁可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早就撑不住了。眼睛一闭上,没两分钟的时间又沉沉睡去。
宁可等他睡熟了方把手缓缓地拿走,轻轻地起身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把有些杂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然后出来拿了自己的包,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出去了。
楼道里很安静,楼梯口有两个一身戎装的警卫员笔直的站着,另有一个穿着陆军常服的军官背对着这边打电话,口口声声什么专家,什么药品的,电话应该是打给医生的。
严振国一直等在病房外的连椅上,见她出来,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宁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微微欠了欠身。
“他睡了?”严振国的声音也很沙哑,刻意严整的面容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嗯。”宁可点点头。
“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好。”
“这里不方便,不如去我的车上。”
“好。”
宁可跟在严振国的身后缓缓地走到电梯口,警卫员跟上去按下下行键,不多会儿电梯打开,严振国示意她先上,宁可微微摇头:“您先请。”
严振国不再客气,直接进了电梯。
严将军的车子停在一片茂密的海棠树下,因为北京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几片黄色的海棠树叶落在黑色的军牌红旗车顶,娇艳的黄,浓重的黑,形成强烈的对比,看的宁可眼眶发胀,隐隐的疼痛。
严振国一个眼神,警卫员拉开车门就退开四周。
宁可只得坐进去,听着‘砰’的一声响,车门被关上,然后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严振国也坐了进来。
红旗轿车的空间有限,宁可端坐在真皮座椅上靠着软软的后座,微微虚起眼睛等着严将军说些什么。然而严将军却一直沉默。
“听说你做了九辰集团的董事长?”严振国转头看着宁可,目光平静无波。
宁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严将军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表情,于是点点头,木然的说:“是啊。”
“这是份很辛苦的工作,你要多注意身体。”
“谢谢。”宁可有些意外,这位将军不是很讨厌自己的吗?怎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关于你跟严肃的婚事,我想尽快的提上议程。等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会去Q市找你的舅舅,正式提亲。”
“……”宁可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所以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严振国,像是要在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些别的信息,比如鄙视,比如不屑,比如玩笑什么的。
但是没有。严振国的表情很威严,也很认真。
虽然他很疲惫,但疲惫并不影响他一个将军的威武本色。
宁可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答应?她一个女孩家家的总要保持一些应有的矜持,不答应?人家说的是找舅舅提亲,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啧!要不要这么烦人?!宁姑娘暴躁的想,你儿子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一下他受伤的经过吗?!
“正好你这段时间在北京,帮我好好地照顾严肃。他对你……有很深的依赖感。”严振国想起严肃在半昏迷状态下沉吟的那两个字:宁宝。
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吧?
这两个字在他的嘴里念叨了多少遍,才会让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叫出来?
身为一个特战战士,随时都有被俘的危险,心底深处的那个人至关重要也极其危险。他不能叫那个名字,却把这个宠溺的称呼深深地刻在心底,就算是死,也要念着这两个字。
同样在战火上滚过来的严振国,当时就是被这两个暧昧甜蜜的字眼儿给震撼了。
这姑娘,是儿子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抹不掉了。
……
宁仲翔和凌墨是晚上到的。宁可被严振国派来的军车接走,墨十九就给凌墨打了电话。
凌墨一听是军牌车接走了宁可立刻想到严振国,于是马上给宁仲翔打电话,然后联系钟筱雨让她过来照顾苏羽,自己则随着宁仲翔一起来了北京。
严肃的病房有警卫员把守,但宁二爷气场强大,没把这两个小兵崽子放在眼里,走到门口直接推门。
警卫员刚要阻拦,凌墨立刻上前握住小兵的手妖孽一笑:“放心,我们是严肃的家人。”
“对不起……”
“闭嘴!”警卫员刚要阻止,宁二爷丢下一记暴喝,已经推门进去。
“我们真的是他的家人……”凌墨倒成了好人,拉着警卫员小同志认真解释:“……他老婆的娘家人。”
警卫员嘴角抽了两下,无声的退了回去,立正站好。
宁仲翔进门,里面的宁可听见有人来已经站了起来,回头看见是他,立刻跑过来:“舅舅?”
“可可。”宁仲翔伸手把宁可搂了搂,又把她拉开一些,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不悦的说道:“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若是叫你娘看见了,立刻把你带回温哥华去!”
“舅舅——”宁可忙挽着宁二爷的胳膊撒娇,“我这几天就是太累了嘛,九辰集团的事情那么多……”
“哼,九辰集团都是你那几个助理秘书还有苏陆轩在忙活,就你办公桌上那些需要你签字的文件都摞到二尺高了!”
“舅舅……”严肃在病床上慢慢地坐起来,故作虚弱的咳嗽了两下,完全不像是刚刚跟宁姑娘说笑的样子,“这都怪我,可可是为了陪我才没睡好。”
“哼!”宁仲翔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严肃,再看看脸色苍白的宁可,老大不乐意,这受伤的到底是谁?是谁?!
“舅舅,你坐,”宁可挽着宁仲翔的胳膊拉着他去椅子上坐下,讨好的笑问:“我这里有台湾那边拿过来的铁观音,我给你冲一杯?”
“我不是来喝茶的。”宁仲翔哼了一声,依然一脸的黑锅底。
“舅舅!”宁可一甩手,拿出撒娇绝技。
“好好!”宁仲翔对撒娇的女孩子着实没办法,“反正我这一路赶过来也渴死了,不管什么茶,赶紧的端一碗来。”
宁可立刻笑嘻嘻的去冲茶,凌墨已经走到严肃跟前,捏着他的胳膊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先皱了皱眉头又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在严肃没受伤的肩头锤了一拳,点了点头,转身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严肃瞟了凌墨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什么状况?
凌墨大眼一转,瞄了一眼宁仲翔,又冲着严肃眨了眨:没什么状况,一切安稳。
严肃暗暗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这两天他伤势恢复,心情也渐渐地转过弯儿来,真的很怕因为这次的事情宁仲翔反对宁可跟自己在一起。
虽然他们两个已经山盟海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但宁仲翔的态度至关重要,严肃再彪悍也不敢触这位爷的底线。
凌墨看了一眼喝茶的宁二爷,转头低声问严肃:“你这次伤的不轻,部队上给你多少假?”
“不知道,这得看医生怎么说,还有我们大队长是什么意思。”严肃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现在是真正的身不由己了。
“好好休息休息吧,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凌墨认真劝道。
“我也想啊。”严肃忽然想起宁可说起凌大爷当爹了,于是挑了挑下巴:“给我瞧瞧我干儿子长俊不俊,有没有他干爹我的气质。”
“放屁。”凌墨笑着把手机拿出来调到儿子的照片递给严肃:“老子的儿子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你还别说。”严肃看着手机里那个熟睡的小婴儿,嘿嘿傻笑,“还挺像我小时候的。”
“滚!”凌墨把手机收回,“有本事自己生去!”
“哼!”严肃不屑的靠在床头看着屋顶,“你当爷不能生啊?等着吧,爷的儿子将来肯定都得把你们的给压下去!”
“吹吧你就。”凌墨鄙夷的笑了笑,捧着手机看儿子,眼神黏在手机屏幕上再也拉不开。
“唉,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凌羽飞。”凌墨笑嘻嘻的显摆,“名字不错吧?我取得。”
“就把你跟你老婆的名字合起来,再加个飞字呗?一点创意也没有,一看就是你的风格。”
“嘿!”凌大爷立刻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我这是爱老婆的表现!”
“就这?”严肃严重鄙夷,“取个名字就爱老婆了?酸不酸啊你。”
“酸?”凌墨哈哈一笑,“我看你是想酸也酸不起来吧?”
转来转去也离不开这茬,严上校被刺激了,躺在病床上不理会唧唧歪歪娘们兮兮的凌某人。
倒是宁仲翔听他们两个闹够了,才把茶杯往宁可的手里一放,问:“可可,九辰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回Q市吧。你妈妈过几天要来了,你总不会让她来北京见你吧?”
“啊?我妈什么时候说要过来了?”
“这几天电话都打不通,你妈妈都急死了。”宁仲翔不悦的瞥了严肃一眼,哼道:“你看看你这一脸的菜色!如果让你妈妈知道古氏集团拿出数十亿来让你连个觉都睡不好的话,你猜她会怎么样?”
“舅舅,我没有不接电话啊,我手机……”宁可忙去翻出自己跌手机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了。
“你的心思都干什么去了?手机没电都不知道?”宁仲翔更加不满。
宁可扁了扁嘴巴:“严肃都命悬一线了,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手机啊?”
宁二爷终于逮住机会了,立刻拍桌子:“你记挂他,他记挂你吗?他但凡心里想着点你,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吗?!”
“舅舅!”宁可立刻为严肃喊冤:“你当他乐意这样啊?他这也是为了国家嘛!都伤成这样了你都没问一句,还说这种风凉话,你怎么回事嘛你。”
“你!”宁二爷气结,真是女生外向!这丫头是一点也没看出来自己是为她好啊!
“舅舅,这次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了。”严肃见宁二爷要发火,立刻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为自己的心头宝认一次怂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
“知道我们担心,你这……”宁仲翔的话没说完,病房门便被人推开,一声低沉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宁二爷?你这不远千里而来,是专程看望犬子的?谢谢,谢谢!”严振国一身松枝绿的陆军常服,肩膀上的金麦和金星足以闪瞎所有人的眼。
凌墨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宁可也转身愣住,宁仲翔却依然端坐在椅子上。
严肃淡淡的叫了一声:“爸爸。”便再也没多说话。
“宁老弟。”严振国走到宁仲翔面前,微笑着伸出手去。
宁仲翔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来看了严振国一眼,目光缓缓落下定在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上,然后又夸张的抬起手来,手指动了动,撤回去的时候故意吐了吧唧的笑了笑:“这……我这没洗手呢,可不敢跟严将军握手。”
宁可听了这话赶紧的转身,偷偷地瞟了严肃一眼。
“你寒碜我是吧?”严振国伸手去握住宁仲翔的手,用力的攥了一把。
宁二爷立刻手腕翻转从严振国的手里挣脱出来,捏住了他的手腕,嗤笑:“你官越做越大,功夫却越来越差。瞧你这一身肥膘,恐怕连跑都跑步起来了吧?”
实际上严振国一直没离开军队,锻炼也从未间断过,他这个年纪,依然是腰身挺直,根本没有发胖的痕迹,宁仲翔那么说不过是故意讽刺。
这会儿连凌墨都听不下去了,悄悄地转开身,生怕严将军脸上下不来台。
严将军有心跟宁家讲和,自然不会跟宁二爷这土老帽一般见识。他呵呵一笑,抬手当胸擂了宁仲翔一拳,叹道:“不瞒你说,我拳脚功夫是大不如从前了。不过没关系啊,我有个好儿子嘛。”严将军说着,走到严肃的病床跟前,抬手拍了拍严肃的肩膀,十分显摆十分自豪的问宁仲翔:“宁二爷,你说我儿子是不是好样的?”
“哼。”宁仲翔嘴上再不说,心里也对严肃大加赞赏。抛开这混小子将要把他的宝贝外甥女给诳走这件事情不说的话,这样的好男儿天下少有。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凌墨说了,严肃一个人跟十几把个人设伏,打乱他们撤退的计划,中弹,重伤滚落礁石落海,被水流带出十几海里,在台湾,日国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武装势力之间被颠来倒去,然后逃走。
这份胆识,这份谋略,这份气势,试问天下男儿谁能?谁有?!
可是,宁可要嫁给这样的人……
宁仲翔思来想去都觉得后怕。妹妹宁远昔这辈子经历的苦痛已经不可避免,难道还要让宁可这孩子再过那样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