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城市里盖高楼大厦,没开工前就把整体的效果图做出来了,能看到一些具体的东西,但事实上工地上只打了一个深深的地基,地面上却仍旧一无所有一样。四母剑练得再熟,也只是得了个剑术的底子。
到了和来自金三角的阮氏兄弟和刺刀的精锐佣兵小队血拼一场,在几十把火器枪械的压制之下,白泽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才生生打死了已经是拳法大师级别的阮氏兄弟,闯过一场劫难。其后,在医院的三天里,他静坐冥思,有幸观摩了卫老爷子家传的武当剑谱,一番指点过后,这才在原有的基础上有了一些突破。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能更进一步,将剑术突破基础,练到人剑一体,如臂使指的境界,以至于剑术中许多精妙的变化,他明明知道却无法施展出来,所以在接下来和海东青的比试中,他只能选择空手应对。
虽然最后是以鹰爪功的最上乘功夫“阴阳一把抓”,击败了对方,但白泽对于海东青的剑术却也极为佩服。长白一脉的剑术,能从明朝一直流传到现在,走的就是实战搏杀的凶狠路子,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有独到之处,值得借鉴学习。
这也叫白泽在事后的几个小时里,深感获益匪浅。
在历史上,一个能够把名姓流传下来,受人敬仰的武术家,必然是兼容并蓄,善于吸收别派武术长处的人。白泽毫无疑问也是这样的人,他少年练拳,每一次练习之后,都要进行归纳总结,把自己这一次的得失全都找出来,慢慢改进。
到了后来,功夫日益提高,他的眼界也逐渐放开,开始把目光放到实战上,每一次与高手过招之后,都要把对手的经验,习惯,打法一遍一遍像过筛子,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然后从中推理出对自己有用,可以借鉴的地方,最后慢慢融入自己的功夫当中。
而白泽之所以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晋军拳法大宗师的层次,这个原因肯定不可缺少。
长白剑术中的追风剑和连环剑,完全是脱胎于山林中人类与猛兽搏命的势子,剑术讲究的就是快、准、稳、狠,一招一式,环环相扣,其中的诀窍如果不是得到过真传的,想要仅仅从一场搏杀的三招两式间推断出具体的打法和杀法来,那也不太实际的事情。但白泽却是真正的武道宗师,精于拳剑,却能在这里抓住一些关键的地方,和自己的剑术进行相互印证,并从中挖掘出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一旦融会贯通,自然益处多多。
就像是今天早上的搏斗,海东青师出关外第一剑宫长白门下,一身剑术已经得了长白剑术的精髓,随随便便一记变招,就包含了关外这一派剑法中许多的精妙。白泽的脑袋里被木道人塞了一下子的理论,最近又精研剑经,眼力之高明,已经不在卫老爷子这样练剑几十年的剑术大家之下,是以短短几分钟交手过后,他就能把海东青剑术中的一些东西看明白了两三分。
尤其是海东青最后情急拼命的那一招“撒手剑”,更是长白剑术中最为精妙的一势,乃是从古代大将征战沙场,护身杀敌的一招“杀手锏”中演化出来的绝招,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功效。其中一些用劲,运劲的方法对白泽的影响最大。
他剑术中的形剑一部,原本就是先秦之前真正的战场搏杀术,招招势势,只为杀人取命,从这一点上讲,似乎和长白剑术相差也不多。
直到后来袁司空披发入山,感悟天地自然,他的这部剑术才慢慢由外而内,有了内家剑术的说法,从练法到杀法都和从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但是今天在和海东青交过手之后,白泽终于是在那一招“撒手剑”里感受到了这种杀人剑术的狠辣和决绝,并由此体会到自己剑术中一些隐藏很深的奥秘。
正如现在大小公园里,许多老人们练习的太极拳一样,不管它怎么被精简粗化,可以强身健体,祛病延年,但这一门拳法的本质始终都是有着巨大杀伤力的。只要你得了真传,付出了辛苦,随随便便一个“单鞭”,也能打死人。
剑术到了上乘境界,重要的不是招式,而是招式背后所蕴藏的真意。
一套普普通通的剑术,你练了一千遍,一万遍,没有真意,那也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袁公剑术中的三种境界,形剑,气剑和神剑,后两种都是超凡脱俗的无上本事,是剑术中超出一切变化的最高层次。
但惟独这“形剑”,练的就是一个“技近乎于道”,穷尽一切变化之能事。
白泽练拳练了十几年,拳脚上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精神意念也多在于此,所以后来练起剑来,就像卫老爷子说的一样,拳是拳,剑是剑,只差了这一步的功夫,便迟迟不能把拳剑彻底融为一体。
好在今天和海东青一战,被他窥见了长白剑术中的隐秘,终于触类旁通,领会了形剑的真意,于是水到渠成。
撒手剑重要的不是招式,而是招式后面的狠辣无双的意境。
白泽从海东青哪里学的也不是长白剑术,而是剑术中所能表达出来的那种神韵,再把这种东西融入到自己的剑术中,所以同样是四母剑的基础功夫,一下就多了几分灵动和活力。
练剑其实就是个由死到活的过程。
古人练剑,为了在战场上活下来,就只能讲究实用,不断完善,变化就越来越多,开始讲求技巧,到了先秦时候由于战乱不断,这种剑术也终于发展到了极致。
“终于过了最关键的一关,我的剑术也算登堂入室了。”感受着体内最细微的变化,白泽在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和木道人之间的约定只有十年,如果再有一年半载,还不能从基础中更进一步,那以后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紧迫。白泽可是见过木道人给他演示形剑,气剑的,那种境界的功夫,想想都会叫人觉得沮丧。
只是铁臂戳脚,鹰爪铁布衫,练到现在就花了他十几年时间。
要把剑术练到可以比肩木道人的境界,十年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就算白泽对自己有信心,也万万不敢耽误。
人自身的生长规律,决定了出功夫的年纪只有十五到二十年左右,一旦年纪过了三十五岁,一般的人就只能保持,想要再有所进步,万里无一。
白泽现在十八岁,就成就了武道宗师的地位,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地方。就像现在,他就真切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不但全身的皮肤敏感无比,头脑清明冷静,而且四肢百骸,浑身骨骼都和脊椎连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这对他持剑运剑的好处,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这种提升就仿佛是一堆深埋在底下的腐朽烂骨头,突然在魔法的作用下变成了一个能跑能跳的骷髅兵。
“以前和卫老爷子试招,我都要夹以拳法,才能扳回劣势,现在只怕单凭剑术就能压他一头了。但是若再对上大批的枪手,只要对方手里有几把冲锋枪,我还是没什么把握。”
剑术一进步,白泽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以后如何在实战中对抗现代化的枪械武器。这年月,练什么功夫都不吃香,哪怕是如他这样的武道宗师,心里对枪械火器也是始终怀有极高的戒心。
尤其是在经过几天前那一次搏杀后,白泽对枪的可怕更是深有感触。
那天张培轩派来的人,用的都是手枪,杀伤距离过短,如果换了大威力,大范围的一些火器,也许局面就要彻底被掉过来了。不过在现在的国内,佣兵什么的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合法机构,枪支管制又严,就算他们有特殊渠道,却也不敢在干城这地界动用重火力的。
要不然,白泽就算死了,也势必要惊动地方和京城,张培轩肯定也兜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