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只是蟠桃会后,各族之间疲于争斗,都有些忽视了这些妖孽的势力。近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终于使得他们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晏紫苏摇头微笑道:“呆子,你漏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人。那日熊山地宫之中,拓拔太子亲眼瞧见乌丝兰玛与鬼国妖众沆瀣一气,地位尊崇,据此来看,鬼国的许多阴谋多半都与水圣女有关。”
顿了顿,道:“黑帝与她同仇敌忾,都将烛龙视为大敌,这些年来必定早已暗中勾结。所以蟠桃会上,她才会帮着黑帝戳穿烛龙弑帝篡位的阴谋。而波母与黑帝手足情深,听说兄长惨败,又哪有不出山报仇的道理?若不是恰巧被拓拔太子撞破阴谋,搅了鲲鱼之局,烛龙也罢,天吴也罢,只怕都已成了乌丝兰玛的阶下囚了……”
“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趁着木族百花大会时,让广成子乔化单定,想来个移花接木,打败句芒,夺取木族青帝之位,偏偏先遇上我们与夸父前来搅局,而后又撞见灵感仰,终于还是功亏一篑。而此次弇兹不服天吴,暗中结盟鬼国,除了她,又有谁能搭桥牵线?”
她侃侃而谈,脉络分明,众人越听越是凛然。拓拔野蓦地想起当日水圣女在雁门大泽的言行来。
那时科淮汗分明是被黑帝封印成的窫窳,她却故意口口声声说奉烛龙之命,胁迫西王母刺杀姬少典。
一则威逼金族与土族火并,二则栽赃烛龙,挑拨离间。一石数鸟,其心可谓歹毒。
又想起在那昆仑雪峰之上,科淮汗与天犬黄姖生死相搏之时,她将自己与龙女偷袭制服,妄图借西王母和黄姖之手,杀他们以灭口。当时尚不明她为何如此陷害自己。此刻回想,她在那时便已把自己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所以才会连设毒计,想方设法暗算自己。
但仍有一个疑惑难以解索,蟠桃会上,鬼国以尸蛊控制五族群雄,唯有他与姑射仙子、姬远玄未染蛊毒,真元无损。其时她身份未曝,为何不反戈一击,趁乱杀四西王母?
西王母一死,群龙无首。五星角阵不攻自破,五族权贵必当被鬼军全歼,天下亦尽入其囊耳。难道她另有什么奸谋?宁可错过这称霸大荒的绝佳时期而隐忍不发?
蚩尤对水圣女原本就素无好感,想到她竟敢勾结西海老祖,以纤纤为诱饵,伏击乌贼。更是大感愤恨,一掌重重击落在石上,道:他他妈的紫菜鱼皮,幸亏黄帝及时赶到,将纤纤妹子救出,否则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叫他们连鬼也做不得!
晏紫苏忽然蹙眉道:“不对,”摇头沉吟:“我看此事还有些蹊跷。弇兹违抗天吴之名,挟持西陵公主为饵,固然想伏击拖把太子,但是他们又怎能算定拖把太子必去南肠宫。而在此早早伏下重兵?万一拖把太子去的是北心宫呢?如那里真由弇兹亲自镇守,那以黄帝之力,又如何能救出公主?
拖把野一震,姬远玄能否从弇兹手中救出纤纤另当别论,但以那时的情景来看,广成子一众早以算准了自己必至南肠宫。若不是晏卿离及时提醒,自己只怕真要被公孙婴侯伏袭得手。蓦地又想起晏卿离说的那句弦外有音话来。心中抨抨大跳,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却又觉得太难以置信。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当是时,“轰”的一声震响,红光破空。众人惊呼迭起,既而又喧哗大笑
原来加农、阿皮等九黎豪雄对缴获的紫火神炮颇感好奇,持着火把围着一尊铜炮指指点点,一不小心,竟将火引点着。膛内炮弹恰好又未曾发射,这一轰鸣,顿时将阿皮等人吓了一大跳,踉跄倒退。
群雄哈哈大笑,蚩尤忍俊不禁,将鬼国妖魔之事暂且抛在了脑后。转头笑道:“乌贼,我们有了这个几十门神炮,又有九黎之野带来的苍梧断木和硝灰火石,我们就能照着高九横的神兵图铸造出更多的火炮来了。”
拖把野收敛杂念,点头道:“也不知道离开这些日子,凤尾城的战况如何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铸炮。”当下传人将几十门火炮尽数推来,一字排开,仔细抚摸观察。
这些火炮结构简单,极易操作,只是起炮身铸铁以混金制成,太过沉重,推动时极不灵便,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水妖败退之时,无法将之带走。
阿皮,风翼轩大声呼喝,指挥群雄将苍梧断木、硝灰火石也一一运了过来。苍梧木坚硬逾铁,却又远较混金轻便,确是铸造“落星炮”的上好材料。
拓拔野一边默想着高九横所设计的炮图,一边凝聚金属真气,田园逆刃纵横飞舞,将一跟粗圆的苍梧树枝剖切开来,挖刨其心,很快便制成了两半炮膛。
九黎群雄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这数百截苍梧铁木是他们花了三天三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混金铁锯勉强切割而成,其中艰难最是心知肚明,想不到由他斫来,竟轻巧如砍瓜切菜,对这伏羲大帝无不生出凛然敬畏之意。
却不知天元逆刃原本就是大荒至利神兵,在那北海鲲鱼腹中,又经拓拔野与青帝合力锻造,更是无坚不摧,消铁如泥。再加上他此刻已将“天元诀”尽数记起,挖剖苍梧树心所使的招式便是其中的“回风转石诀”,牛刀杀鸡,焉有不干净利落之理?
不消片刻,拓拔野便已依照高九横所设之图,将炮身各部件尽数切斫而出,而后彼此榫卯相契,一一拼装而起。又挑了一根巨大的苍梧木,砍斫成两个圆轮,制作推车,将那尊铁木炮架构其上,一辆星炮车就次造成。
群雄纷纷围了上来,摩挲端看,议论纷纷。
雷波握住推杆,朝前一送,炮车顿时冲出丈余,又惊又喜,迭声大叫道:“轻了!轻了好多!”阿皮等人上前争相推拉,果觉那炮车进退随心,转向迅速,比之缴获的紫火神炮轻巧灵活了数倍,无不纵声欢呼。
蚩尤大喜,笑到:“我来试试,看看究竟是不是中看不中用!”抓起一颗炮弹,塞入膛中,填紧火药,对准数里外的土山,点燃火引。
“哧哧”激响,火星闪烁,忽听“轰”的一声,炮身微震,红光怒舞,那土山硅然不动,更远处的沙地却被炸得掀飞如巨浪。
众人欢腾狂吼,大是兴奋。次炮射程竟达五里之遥,比起烈必光晟的紫火神炮远了约莫两里,两军对战,自是大占便宜。
拓拔野、蚩尤哈哈大小,极为花巧地旋身拍掌,凌空翻身落地,默契无间,又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古浪屿上,携手共斗海兽的光景。
将他们喜悦如孩子,洛基亚与晏紫苏对望一眼,亦忍不住嫣然而笑,心中涌起温柔之情。
她自小孤独坎坷,看尽事态炎凉、人心险恶,除了和神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鲜有快乐之时。自从与拓拔野结识之后,被他那泪光似的真诚所染,冰心始融,温暖自在,不自觉中已将他视作了至亲之人。与他相处越久,那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便越是强烈、越难割舍。见他朝自己望来,脸上莫名一烫,转过头去。
拓拔野精神大振,又按照方才的尺寸,将苍梧木切割各个部件,交托给九黎将士,让他们以此为模版,一齐动手锯割。
伏羲大帝有令,群雄无不热情高涨,在各族长老指挥下,分工协作,或合力拉锯,或挖凿劈斫,虽然速度远不及拓拔野、蚩尤,但毕竟人数众多,齐心协力,到了子夜,已造出了四十余门铁木落星炮,除了两门炮膛被火弹迸裂外,其余尽皆合格,火力强猛,炸得远处土浪翻腾、姹紫嫣红。
万山回荡,群鸟惊飞,众人欢呼不绝。
如此又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将近三更,又造出了二十余门铁木炮车,群雄都已累得精疲力竭,纷纷围着篝火就地休息,过不片刻便鼾声四起。
夜色沉沉,星汉无声。晏紫苏在蚩尤膝上,篝火明灭,悄脸晕红,睡得正自香甜;流沙仙子亦蜷卧在那歧兽旁,呼吸均匀而又悠长。唯有拓拔野和蚩尤二人困意全无,并坐于地,犹自兴致勃勃地低声交谈,说着近日之事、所悟绝学。
蚩尤授以三天子心法,拓拔野则告之天元决。三天子心法庞博精深,以盘古“太极大法混沌”为本,衍生出伏羲、女娲二帝的“阴阳两仪真决”,又由此变化为所谓的“八极大法”,再以此为纲,派生出众多精妙武学,蚩尤虽不识蛇文古篆,未能尽学其法,但八极之基已筑,又悟出了“阴阳八极真气”的修炼之法,也算得其精髓。
而拓拔野创悟的新天元诀则以“五行谱”为本,融“潮汐流”、“天元诀”、“宇宙极光流”各大神功为一炉,隐隐也已掌握了“太极两仪”的妙处。此番相互印证,交流琢磨,登时柳暗花明,醍醐灌顶。
两人连比带划,越说越是惊喜振奋,当下寻了个僻静处,动手切磋起来。受彼此激发,许多之前未能领悟之处纷纷豁然开朗,一经交手,更是妙招分呈,气浪叠爆,身如飞龙盘旋,越斗越快,渐渐地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两人原本便默契无间,心决相通,此时真气滔滔,体内的阴阳气旋交相感应,两仪轮转,四周土浪呼呼怒卷,竟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斗到酣处,那对“阴阳鱼”顿时叠冲连撞,绚光怒射,沙土滚滚冲天,竟如蟠龙柱般飞起百丈高,蔚为壮观。
“砰”的一声,两人螺旋飞转,四掌相抵,绚光澎湃,周遭的沙尘土登时轰然坍塌,滚滚落地。
拓拔野、蚩尤收回手掌,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相视而笑,喜悦填膺。
这六百余合一气呵成,酣畅淋漓,两人竟似合二为一,彼此戚戚相应,对于五行真气如何化为两仪气轮,又如何在八极之间循环流转,都有了更直接而深刻的体验。虽然尚不能说尽谙其妙,但已触类旁通,大有所悟,自此双双跨入了一个全新境界。
狂风吹来,沙尘渐消,带着硫磺与草木的气息。夜云飞扬,漫天星辰闪烁,摇摇欲坠。
两人并坐于地,精神熠熠,倦意全无。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这般修为高绝,如与宇宙相通,仰望星河,百感交集,又想起了从前在东海之上、星穹之下,彻夜谈心,立志重建蜃楼城的情景来。
光阴似箭,地覆翻天,他们再也不是从前那两个单纯而莽撞的少年,但不知为何,此夜此地,恍如隔世,竟忽然有些怀念那遥远而简单的时光。
蚩尤吐了口气,低声道:“乌贼,你还记得初到古浪屿那夜,你我在沙滩上和青羽帝所说的话么?”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自然记得。我说我的志向是顿顿有肥鸡可吃。羽青帝说我肥鸡今后是不用愁了,只是莫只贪图一人逍遥。需时时想到,天下每一个人都期盼着能和我一样,顿顿吃上肥鸡,天天逍遥自在……”
蚩尤莞尔,脸色又微转黯淡,叹道:“羽青帝说得不错,知易行难。现在才知要天下人顿顿吃上肥鸡何其不易。大荒战火纷纷,白骨遍地,老百姓莫说吃上肥鸡,能保家人周全,找一个栖身之地,勉强充饥,便已属万幸。重建蜃楼城容易,要天下太平,人人安乐,可就有些难了。”
他勇猛顽强,百折不回,少有这般感伤触怀的时候,但此时万籁无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忽然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寂寞苍凉,想起从前,想起烈烟石,想起这一年多来所见所闻的惨烈景象,更是感慨万千。
拓拔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喝道:“小子,济世的方法何止万千种,可是你选择的却是最为困难的道路。若果真想要重建自由之邦,将来你所遇到的困难比之今日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倘若不能坚心忍性,百折不挠,你还是快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这岛上结网打鱼,过上一辈子吧。”
蚩尤一怔,蓦地明白他正是模仿羽青帝那夜对他所说的话,哈哈大笑,道:“多谢前辈教诲,蚩尤谨记于心。”
精神一振,跃起身,昂然道:“乌贼,你是龙蛇两族天子,我是九黎大帝,也当是向水妖讨还血债,重建蜃楼城的时候了。等将八郡主石棺送回凤尾城,打败烈老贼,我们便誓师北上,直捣北海!”
拓拔野心潮澎湃,徐徐站起身,摇头道:“蜃楼城再大,至多也只能容下十万之人,我们要让四海平,天下定,处处都是蜃楼城。”神色从容平静,话语却是斩钉截铁,暗流汹涌。
蚩尤心中一震,想不到一心牧马南山的乌贼竟会说出这番话来,愕然地瞪着他,热血如沸,也不应答,与他凌空猛击一掌,一齐并肩昂首,纵声长啸。
啸声激烈,夜云迸飞。乘黄长嘶,兽群惊醒啼吼。过不片刻,四周传来九黎群雄此起彼伏的呼啸声,越来越响,如滚滚春雷,远远在千山万领之间回荡。
遥遥望去,篝火熊熊,接连着东边那抹暗红色的朝霞,如燎原野火,即将燃尽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