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了初次遇见神农的情景,想起了蜃楼城,想起了那月圆之夜的冲天战火,想起了惊惶的孤儿在父母的尸体旁号啕大哭,想起了阳虚城的骨肉相残,想起了赤炎火山,想起了东海那数月不散的赤潮浮尸……心潮汹涌,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悲哀与哀悯。
天地如洪炉,生灵涂炭,相比于这惨烈万象。个人的生离死别又算得了什么?大丈夫生于乱世,焉能闭目塞听,罔顾苍生?又岂能因一己一时之喜怒,而摒绝仁义,妄动杀心?越想越是凛然心惊,五味杂陈,脸上热辣辣的一阵阵烧烫。
拓拔野生性自由散漫,虽承神农之遗命,矢志要打败水妖,恢复大荒和平,但心底深处。却总向往着早日恢复无拘无束的生活,与心爱之人牧马草原。泛舟东海。
但雨师妾不告而别后,想到他生死难卜,相见无期,更是失魂落魄。雄图尽消。虽经空桑仙子点醒,决定重振精神,不负龙女苦心,但满腔悲虑始终难以释怀。直到此刻,被猛犸哀鸣所震思绪纷迭,悲悯苍生,才真正破茧而出,体会到神农当年以天下为重的心情和情怀。
拓拔野低下头,怔怔地凝望着鲜血班驳的天元逆刃,凝视着刀身所倒映的陌生的脸庞。轻蹙的眉尖渐渐地舒展开来,低声道:“好姐姐,这样的拓拔野,纵使见着了,也定然不喜欢……”话音未落,手腕一转,神刀朝自己迎面扫来。
四周蛇军失声惊呼,“噗”的一声轻响,那藤木面具登时被刀气劈成了两半,炸散翻飞,露出那张俊秀苍白的脸颊。阳光照射在刀锋上,银光闪烁,晃映着呀的双眸,澄澈如蓝天。拓拔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的舒畅轻松,这一刀劈出,仿佛斩断枷锁,如释重负。大风呼啸,衣袂翻飞,心中累积了数月的悲恨、苦楚、忧愁、愤懑……也仿佛被狂风陡然吹散了。
蛇军这才松了口气,欢呼呐喊,纷纷叫道:“伏羲!伏羲!伏羲!”
拓拔野微微一笑,反手将天元逆刃插回腰间,抽出珊瑚笛,旋身疾冲而起,横笛于唇,当空悠扬吹奏。
笛声清越婉转,穿透震耳轰鸣、喧阗鼓号,众人眼前一亮,尘心尽绦,仿佛置身幽谷,枕一溪潺潺流水,看漫天悠悠白云,凛冽杀机登时转淡。
笛声和缓如平野清风,飘渺如袅袅炊烟,低回如慈母温言,清亮似妻儿笑语……那些最彪悍的将士,亦不自觉地松开紧握兵器的手,胸膺若堵,怔怔聆听。
笛声渐高,如月上西山,鹿鸣东涧,松涛起伏,倦鸟归林。两军万兽低鸣嘶吼,仿佛也为笛声所染,顿足不前。
一时间号鼓无声,炮火渐稀,遍野的杀伐声也渐渐消淡,万人翘首,都在痴痴听着那天籁般安宁恬静的笛声,浑然忘了身在何地,今夕何夕。
数里外的凤尾城内,火焰狂舞,激战正酣,拓拔野的笛声传到此处,已被呐喊冲杀声所掩盖,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七千余名炎帝将士只剩不到一半,三五结队,在城楼、街巷、断壁残垣……与赤帝兽骑拼死血战,虽占地利,但众寡悬殊,被赤帝军分割包围,如负隅困兽,冲突不出。不断有受伤将士力竭倒地,遭乱矛刺杀。
空中兽吼如雷,气浪轰鸣,泠萝仙子长袖飞舞,“七窍火铜珠”风雷激吼,纵横回旋,掀卷起道道炽烈火浪,绕网织茧似的将赤松子、烈烟石层层困在中央。
赤松子凌空飞旋,长笑不绝,左臂挟抱着兀自昏迷的八郡主,右袖随意挥卷。水玉柳刀如春水奔流,碧光潋滟,火铜珠稍一靠近,立时激荡飞弹开去。就连那碧嶙火麒麟吐出巨大火球,被刀芒扫中,亦瞬间炸散成万千红苗,迸扬湮散。
泠萝仙子越战越是惊怒,她几已倾尽全力,却始终被赤松子轻描淡写得化解开来,不能奈他何;反倒是对方气定神闲,暗藏杀机,犹如慵懒的火鬃狮,打着哈欠,徐步缓行,随时将欲发出致命一击。想起当日在赤炎山下,他与赤帝殊死激战的狂野情景,更是心生怯意,遍体森寒。
当是时,城外万骑奔卷,怒吼如潮,蚩尤率领龙族、汤谷群雄,杀透包抄围阻,烟腾舞卷似的冲到。城楼上的炎帝将士瞧见那猎猎招展的“龙”字大旗,欢声雷动,原以如强弩之末的士气登时又高涨起来。
远远瞥见软绵绵倒于赤松子臂弯的烈烟石,不知生死,蚩尤心中咯噔一响,莫名的一阵铀急惊怒,厉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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