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这块田经由三个老手丈量,约有九分田的样子,山头开垦田地不像平地里,平地里水田四四方方的,一眼就能看出有几亩田地。
毕竟是在山头开,开的是不规则的长形,为了避开山体里的大石,不得不停止的时候,就有不规则的水田出现,甚至还有绕着山体弯曲的水田。
又过一日,一伙人终于把第一块九分田给整了出来,大家伙站在田埂上看着这块长形弯曲的田,都笑了起来。
有了第一块田的开垦和规划经验,三位种田老手就专门做起了规划田地的活计,年青人只管跟着三人留下的痕迹开垦便是。
方河力气大,多干重力活,把土壤运走的,运走后又要运回来修田埂的,这些都得要力气,于是在赵里家里定制了一套搬抬的农具,按方河力气来定的,平常用的那些都是按着普通人打造,所以反而浪费了方河的一身好力气。
在第二块水田开垦到一半的时候,三爷那边的地契送了过来。
三家收到地契,心落到了实处,这会儿也不顾及村里人什么看法了,三家人尽管开垦田地来。
环山开垦出来的田地大小不一,规则不一,有的五分田一丘,有的九分田一丘,有的也有一亩多的,但那样的田却很长很长一条,全靠长度来算了,宽度都差不多,再往山体内开采也是有限。
当三家人开出第四块水田出来的时候,大家伙站在略高的侧边看去,笑了起来,真正的梯田模式出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发明。村人里只要一看就会惊讶的。
还好现在村里人刚过完年,劳动力都上县里渡口那边干苦力活去了,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这东边山头的状况,这样大家伙反而觉得更加安静,免得村里人问东问西,难以回答。
三位种田老人规划田地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不停的丈量与查探地势,尽可能的开垦出更多的水田出来。
到最后大家分工越来越明细,谁做什么就像流水线似的,非常有默契。特别是赵里给方河做好的一套搬运工具,到了方河手中,一个人能抵二三个人的力量,还脚步飞快,上坡下坡,身子稳当。
反观其他两家的年青人一脸的羡慕,越发干劲十足起来。
从正月里开垦到三月里头,棉苗和稻苗都要费心的,到那时三家的人空闲下来的时间就不多了。
去年苏阿吉移栽棉苗的方法非常好,于是把这个方法告诉了方大业和方虎两家,两家也打算今年开始按着苏阿吉的法子来种棉花,这样割麦子的时候就速度更快了,不怕把棉苗给割掉。
两个多月里头,要开垦出上百亩,根据这几日的进度,大家忽然发现这样不太可能。
最后商量决定东边山头和南边三头各开垦二十亩出来种了今年这一季的再说。
大家伙商量好后接着开垦。
十五刚过方河送了一次芽菜给张府,没想张太太再次向方河传话让苏小月进府一趟。
于是苏小月在第二次送芽菜去张府的时候,就租了方金贵家里的牛车去的,方河留在家里做事。
她去的时候把方为也给带上了。
到了张府,叫了精个小伙和厨房里的人帮忙把芽菜搬回府里,苏小月带着方为去了后院,这次方为带上了写好的字帖,这是苏小月交代的,内容却是方为自己写的,临坐上牛车的时候,苏小月看了一眼,字迹工整,一笔一划还挺干净的。
没想写的内容是苏小月第一次考方为功课里时问的那段:“治本于农,务兹稼穑……”
这一段,苏小月也比较喜欢,没想方为居然也留意到这一点。
这次苏小月见到张太太,觉得她整个人都憔悴了,精神也不好,苏小月以为张大人又拿什么字谜难住她,没想张太太好半晌也没有拿出字谜来。
她看到方为时,眼前一亮,向一旁的嬷嬷说道:“去前院跟大人说说,小神童又来了。”
贴身嬷嬷自然知道太太的意思,于是欣然领命去了。
张太太拍了拍苏小月的手背,看着苏小月那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笑问道:“月儿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苏小月于是把家里买下山头的事说了,上次寻张太太借银子就已经说了一遍的了,这次说的是开垦成水田的事。
张太太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感叹道:“月儿,好在你们住在方家村,那儿偏僻,没有什么,说实话,你们今个儿想出来的东西可是天大的发现,若是被工部的人知道,你们可不得安宁。”
刚才那一瞬,张太太差点派人去前院把张大人叫过来,忽然想起夫君已不在朝中为官,朝中又分派细,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新发现,什么造福万民的东西也只能缓一缓,保命要紧。
苏小月被张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头还真紧张起来,她倒是没有想过这时代有没有梯田,有没有这样引导水源,但正如张太太说的,方家村里偏僻,整个永丰县都偏僻,就算所有村人都知道,也最多在永丰县里实行吧,再说永丰县的县令大人,有张大人和祁家镇压,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自从苏小月知道霍家是公爹派来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么一座大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两人没有聊多久,前院的张大人就匆匆来到了后院,进了花厅,张自在看到自家夫人,脸就别了过去,神色冷凝,再没有以前的温柔小意。
就这小小的一点变化居然被心思细腻的苏小月给发现,她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自从张大人进了花厅后,张太太的身子基本坐得僵直,眼敛微垂,居然不敢看张自在,这着实使她惊奇,上次来的时候,张大人把张太太放在了心尖上,在乎的紧,两人说话也是一来二往的,感情非常的好。
可这会儿看来却冷冰冰的,张大人有意回避张太太,张太太却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不再主动说话。
厅里只有张自在和方为一老一小两个声音对话。
方为把手中的字帖交到张自在手中,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张自在细看了字帖,满意的点了点头,垂首问方为,“为何选了这一段?你可知这一段是何意?”
方为恭敬的、身姿端正的回答道:“学生选用这一段全因家母曾检查我功课的时候曾问过这一段,于是便记上了心头,后来理解了意思,方发觉家母的一番用心。”
方为这么说着,张自在不由得往苏小月看去,苏小月被小家伙的话急得脸红,坐立难安起来。
这孩子说话,怎么又扯上她了,她那日检查他的功课,正好看到千字文里有这么一段,觉得喜欢便问了,没有多想,没想这孩子却放在了心上。
张自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苏小月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看向方为,问道:“那你可知这一段的意思?”
方为恭敬的解释起来,“治国以农为本……”
方为冉冉而谈,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方为解释完,张自在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问:“你对这段有何想法?”
小家伙想了想说道:“我尚且不知道这段真正的好处在哪儿,但我只知道这几日家里人开荒山头地的时候,个个脸上的笑容使我觉得农业的重要性,当我看到家母脸上的笑容时,我便觉得庄户人家里的田是何等的精贵,家母为了田地的事也一直操劳,我看到我家里的银子多了又少了,可家里人的笑容却多了。”
苏小月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眼眶里不由得积了泪水。
张太太在一旁拿帕子抹泪,不由轻声感叹,“若是我的孙子,恐怕也有这番大了。”
那声音很低,然而坐在对面不远处,又是练过功夫的张自在却是听了个全,刚才方为那番话也着实使他触景生情,自己一双儿女,年幼时也是这番可爱聪明,可是后来在政斗,遭受其害……
往事不堪回首,可自家夫人那伤心劲儿,心里头又有些心疼起来,他不由得看向自家夫人,正好对上张太太看过来的眼,两人在空中目光交汇,一个关切,一个温婉脆弱,张自在一叹,收回目光时闭了闭眼,脸上神色又恢复冷然,张太太看着他又恢复了回去,心里落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