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墙。
干笑两声,如意捂着鼻尖,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人!”
明恒蹙眉,“伤着鼻子了?”
如意一愣,随即抬头,正好迎上明恒焦灼的目光,当下僵在当场,“是你啊?”
“什么你啊我啊的。”说着,明恒便掰开她的手,查看她的鼻子,“还好,鼻梁骨没断,就是红了点。下次走路别低着头,撞着我最多红一下,若是撞着柱子或是那些硬疙瘩,估计得流鼻血,到时候会更疼。”
如意还从没想过,明恒这人平素看着端端正正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婆婆妈妈?
她这一愣,他又急了,“是不是很疼?”
“没有没有,不疼。”如意想着,还是赶紧回去向师父汇报情况为好,这事不可再拖,“那我先走了。”
岂料明恒一把握住她的手,面上竟泛着少许微红,“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路上有些颠簸,若你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记得来找我。”语罢,他这才放了手,而后扳直身子,缓缓走出如意的视线。
如意骤然想起他的那枚簪子,哎呦,又忘记解释了!
罢了罢了,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么一想,如意掉头便跑。
明恒在拐角处又探出身来,无奈轻叹:跑这样快,也不怕摔着!
如意回来的时候,容盈已经走了。气喘吁吁的倒了一杯水,一股脑的灌入嘴里,这才放下杯盏道,“师父,出事了。”
林慕白蹙眉望着她,淡淡一笑,“怎么了?”
“你不是让我盯着苏离么?”如意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窗,而后快速上前蹲在林慕白跟前,“方才我听得苏离和魏公公的说话,苏离好像有了身孕,还特意告诉了魏公公。说是若这一路上,她的孩子如果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就是师父的不是。”
“有孕?”林慕白眉心微疼,下意识的扶额。
“师父你别着急。”如意忙道,“不就是个孩子吗,师父也可以生。跟殿下一生一大把的,到时候绝对占优势。”
林慕白轻咳一声,“你当我是母猪吗?还一生一大把!外头那个,就已经是混世魔王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整个大祁都该被折腾得翻过来。”
“反正殿下愿意,有什么不可以?”如意笑道,继而又面色一紧,“师父,你说咱们怎么办?她怀孕了,也就是说一旦生下来,就是恭亲王府的二公子。来日长大了,说不定还要跟世子抢位置呢!”
“你方才不是也说了?若她的孩子出了事,就是我做的孽。”林慕白轻叹一声,“告诉了魏道德,就无疑通知了皇帝。”林慕白眸色微冷,“亏她思虑周到。不过这个孩子嘛——生就生吧,生下来才好。”
“师父你是不是睡糊涂了?生下来可就塞不回去了。”如意急了。
林慕白道,“塞回去做什么?”
“师父,我有些担心。”如意眉目微凝,“这苏离那么厉害,又跟着殿下多年,对恭亲王府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如今还有了身孕,肯定深得皇上和皇后的钟爱,到时候即便殿下护着你,也未能能护得周全。师父,你不怕吗?”
“我曾经死过一回。”林慕白幽幽然开口,“如今什么都不怕了。”
“师父?”如意一愣。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以前,我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人心险恶会到了那种地步。可是现在,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我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是前事不可追。”她含笑望着如意,“以后,咱们师徒两个都要好好的。”
如意重重点头,“师父放心,如意一定好好的,不教师父担心。”继而又笑着凑上去,“师父,你跟苏离说,你百毒不侵,是不是真的?若是百毒不侵,师父怎么连蒙汗药都有些异常反应呢?”
林慕白挑眉,“只需她诓我,不许我戏弄她吗?”
闻言,如意噗嗤笑出声来,“师父是骗她的?”
林慕白道,“沈玉莲的药,我压根没吃。”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喏,在这儿呢!我吃的是我随身带着的益气补血丸,傻子才吃毒药!我这么说,只是想让她少点小动作,免得到时候对咱们不利。”
如意点了点头,“那她以后必定不敢对师父下毒了。”
“她敢下毒,就别怪我不客气。”林慕白握住如意的手,“但是你必须小心谨慎,但凡可疑之物,切莫入口。恭亲王府不比外头,要处处小心,记住了吗?”
“记住了!”如意郑重其事,师父说得如此慎重,她自然也不敢小觑。这豪门宅院里的尔虞我诈,如意也不是没见过,当初在棠梨院,不过是个花魁的位置,红绡便受了不少暗害。
何况如今是恭亲王府,皇门宅第,更是不同寻常。
林慕白轻叹一声,“原本没打算再搅合进来,没想到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原点。不过这样也好,抓住自己想要的,紧握自己想拥有的,生死不相离。”
“师父?”如意有些不太明白。
“没什么,就是最近睡得有点多,整个人晕晕的。”林慕白笑了笑,“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记得临走前去那儿看一看,这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是什么善人,错过了这一次,我便再也不会信。”
如意点了点头,眸色微黯,“师父放心吧,我会去的。”
等着如意出门,林慕白独自一人坐在木轮车上,望着窗外极好的夕阳余晖,金闪闪的像极了那一年的落日微光。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日落,月上柳梢头,不是正好吗?
她静静的坐着,唇角带着一惯的温和浅笑,眸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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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咱们真的要连夜回去吗?”容哲修跨入书房。
“你皇爷爷连发三道金牌,你又不是不知道。”容盈随手便将书信点上火,丢入火盆之中。
“那云中城呢?”容哲修问。
容盈深吸一口气,蹲身在容哲修跟前,双手握住他纤弱的双肩,“父皇已经下旨,重新选定云中城的城主。因为你皇姑姑亡故,莫青辞殉情,这莫家的事就此一笔勾销。莫浩就由我带回京城,以后暂养在你皇奶奶身边。”
容哲修点了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所以说,浩儿会和我们一起走。”
“对!”容盈起身,拍了拍儿子稚嫩的肩膀,“以后你这个当哥哥的,得照顾他一些,别叫宫里那些人欺负了他。”
“这个我知道,不需爹多说。”容哲修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我就是想问一问,爹打算如何处置小白?”
容盈望着人小鬼大的儿子,微微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那么聪明,还用得着我解释吗?”容哲修双手负后,一步一顿的走开几步,继而转身仰望着容盈,“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小白这一次是睡着了,为何睡那么久,是因为小白的潜意识里并不想苏醒。爹,小白是不是害怕跟你回去,所以不想醒来?”
“其实我也能理解,爹的后院那么多女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小白不过一介平民百姓,有爹在身边倒也罢了,可爹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小白。爹不在的时候,难保那些女人,不会听人挑唆,去找小白的麻烦。爹是知道的,小白最不会争来抢去。让她扎针施药还行,尔虞我诈嘛——不适合她。”
容盈一声叹,“还用你提醒?”
“爹,我不是在提醒你,我是在跟你分析问题,你总不希望小白再睡个几天吧?”容哲修一本正经的昂着头。
容盈瞥了他一眼,亦是一脸的嫌弃,“亏你还说得出来,是为她着想。你若真的想帮她,我这儿倒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
容哲修眨着眼睛,“什么办法?”
“这就要看,你肯不肯了。”容盈勾唇笑得邪魅,那双足以蛊惑众生的眸子,就这么邪邪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容哲修退后一步,防备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要把我送走,然后和小白生弟弟妹妹?爹,你就那么见不得我吗?虽然我娘死了,可我好歹也是你儿子。”
容盈蹙眉,无奈的捂着双眸,“在有些方面,我觉得你真的是随了你娘。我有说不要你吗?”
“那你想怎样?”奶声奶气的童音,伴随着容哲修的愤愤不平。
“咱们打个商量。”容盈道,“不如你叫小白一声娘,如何?”
容哲修张大嘴巴,半晌没回过神来。
“肯或者不肯,给个态度!”容盈声音微沉,若刀斧雕刻般的容脸上,泛起一丝莫名寒意。
“爹,你没事吧?”容哲修小声的问,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容盈。
容盈蹙眉望着他,“你说呢?”
“爹,我听皇奶奶说,你打死都不肯让苏离抚养我,宁可交给皇奶奶抚养也不肯让任何人染指,为的就是怕我认了别的女人为母亲。”容哲修不敢置信的开口,“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废什么话!”容盈拂袖转身,“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帮她?”
“爹,你真的喜欢小白吗?就跟喜欢我娘一样?”容哲修信誓旦旦的问。
听得“我娘”二字,容盈轻叹一声,幽幽然回眸望着自己年幼的儿子,“你是不是对爹很失望?”
容哲修摇头,“没有。”小小年纪,可看过的听过的,确实不少。他缓步上前,走到了容盈跟前,握紧了容盈的手,“其实爹能醒过来,修儿已经很开心了。对小白,自然是感激不尽。所有人都怕我敬畏我,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的身份。”
“没有人真的关心过我,疼过我,真心待我好。小白跟后院那些别有所图的女子是不同的,我做错事她会教训我会打我,爹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好羡慕那些跟我一样大的孩子,他们有娘疼有娘抱,可我没有娘。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有娘,就算娘会打我骂我,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爹,小白抱着我的时候,会有娘的感觉。而且小白也真的疼我,她说让我不用担心,不会有弟弟妹妹来抢我的位置,我的爹。爹,就凭这一点,我喊她一声娘,我不觉得亏。可是,我怕会害了她。皇爷爷和皇奶奶,不喜欢叔叔伯伯们太喜欢一个女人,所以我怕他们对小白——”
容盈心疼的抱紧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膝之上。一病六年,他把什么都抛却了。这个年幼的孩子,一夕之间竟已如此懂事。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去争取,还知道如何去为人着想。
可见,在容哲修心里,所能在乎的东西和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剩下的就是我的事。”容盈抱紧儿子,眉头微皱,“修儿,以后你都会明白的。”
“爹,明白什么?”容哲修不解的问。
容盈还是一声叹,“等以后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容哲修没有追问,反而道,“爹,那你说小白以后还会不会睡那么久?她要是以后经常这样睡,不得把人吓死吗?”
容盈蹙眉,“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闻言,容哲修贼兮兮的笑着,仰头望着自己的爹,“爹,不如以后你忙的时候,就由我来盯着小白。那个——回到王府以后,能不能让我跟你们睡?”
“不行!”容盈面色陡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