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衙役便喊道:“退堂了。”
少年们给县太爷磕了头,在柳靖云鄙视的目光中退出了县衙,拉着牛二已经渗出尸水的尸体走了,那柳靖云才走上堂去不满地说道:“爹,你怎么就相信那几个小鬼的话。”
柳知县道:“十日前从兰州府出的时候,这四个少年便赶着马车在府衙附近等候,想必就是来找爹要赏银的,今日他们又在芦阳出现,而且马车变成了驴车,来回八百里路程,也真难为他们了,而且那姓赵的少年所答之言,不像有假。”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相信几十个娃娃便能镇得住这些马贼?其实这些所谓的马贼不过是些落魄的农牧民和逃亡的士兵罢了,若是朝廷真有决心肃清,一营骑兵就足够了,可惜……唉,不提也罢,为父一年之内连遭七次左迁,对于朝中这些人的作为已经失望透顶了。”
柳松坡走出公堂,来到院子中,透过敞开的大门望着这破败凋零的县城,昔日的种种荣光浮上心头,他走了几步,轻轻吟出一诗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吟完之后,柳松坡自嘲的笑了笑,道:“不知道西北边陲的苦寒比起岭南的瘴气如何,他们以为靠不停地贬官,靠艰苦的条件就能打垮我么,其实在我看来,在芦阳做知县起码要比在兰州做虚衔的知府要强的多,起码方圆几百里没有那些贪官出没,条件艰苦又如何,想当年我连点蜡烛的钱都没有,就靠邻居家的灯火来读书,照样连中三元,金榜题名,如今起码有油灯,有笔墨纸砚,已经很好了。”
柳靖云听到父亲的独白,忍不住道:“父亲,皇上一定会重新启用您的。”
柳知县道:“靖云啊,为父已经到了芦阳,再往下贬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了,你还是回去吧,毕竟你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前程。”
柳靖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大人,孩儿不走,孩儿要保护您。”
柳知县叹一口气:“这又是何苦呢。”
******************************************************************
十八里堡,胡瘸子酒馆,头面人物再次齐聚,商量如何处理元封带回来的这枚“官印”。
“这保长也算是朝廷的官吧?”
“怎么不算,还是武官呢,有了这印信,娃娃们练刀练箭就是朝廷点过头的,就是官军。”
“什么官军,是团丁还差不多,官军里可没有保长这一级官儿。”
“团丁就团丁,总比那些马贼强。”
乡亲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不管怎么说,他们对元封这一趟兰州之行还算是满意,虽然没能拿回银子,但是有欠条在手,还有知县大人赐的印信,等于说十八里堡又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不再像那没娘的孩子,整天受贼寇的欺负了。
“可是,有了官府就会收税啊,咱们就这几亩薄田哪够交税的啊,要论刮地皮,官府可比马贼还厉害啊。”一个老头悠悠的说道。
此言一出,大伙的热情都被一瓢冷水泼醒了,几年前官府还在的时候,那些压榨历历在目,这个税那个饷的,恨不得把老百姓最后一粒口粮都抢了去。
自从三年前芦阳县令被人灭门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官家的人来过,成了标准的没有王法的地方,马贼手中的刀就是规矩,不过马贼抢归抢,总是给百姓们留条活路,就好比养着能下蛋的母鸡一样,不比那黑心的官府,连下蛋的鸡都要杀了吃肉。
如今芦阳县里又来了县官,难不成三年前这种日子又要重来,众人不敢往下想了,都沉默不语。
忽然元封开了腔:“县上只有两个差役,就连打扫都得县太爷的公子亲自来做,他凭什么来收税,就算收了,又拿什么往回运,难道靠兰州府的官军们?我看他们才懒得为这几两银子奔波呢,其实没什么可怕的,若是那县令体恤民情便好,该交的咱们不会少给,若是他敢搜刮民财,前任知县便是他的榜样。”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话说得够狠,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杀了便杀了,谁知道哪个下的手,三年前那案子至今没破,就算再杀一个县令,怕是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封哥儿有见识,这方印信你就留着吧,从今后,你就是俺们十八里堡的保长了。”
十八里堡实行的是普选制度,大伙七嘴八舌一致同意由元封出任保长之职,反正官府也没规定年龄限制。
从此十三太保这支小型武装便披上了合法的外衣,私盐也变成官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