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舆一怔:“你这癫道人,认得我?”
“不,不……”癫道人没头没尾地叫道,神情显然是十分痛苦,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不认识你……怎么会认识你!哈哈……”
他仰天疯癫地笑了一声,在安幼舆赶来拉住他的衣袖之前,忙不可待地逃走了。安幼舆失望的站在原地,他只觉得这个道人十分奇怪,似乎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摇了摇头,安幼舆回过头:“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个疯癫的道人罢了。”陶醉见危机已经解除,舒了一口气:“今天多亏了你们……”
“先不说这个,这个獐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幼舆皱眉打量着素秋怀中的小獐子,只觉得有点眼熟,又说不出什么时候见过:“难道是妖怪?”
他话刚出口,脸色都白了。
素秋一直抱着小獐子,倒是毫无感觉。此时花姑子还在昏迷的状态中,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怀里,没有反抗。巧燕在一旁好奇地戳了下花姑子的耳朵,与安幼舆一样的迷茫:“陶公子,这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花姑子是这山野间的獐子修炼成精,仅此而已。”事已至此,陶醉也无法隐瞒下去,如实坦白道:“几日前我在这边的树林里迷路,是花姑子和她的朋友给我指路,因此相识。我自幼曾习得一二道术,虽然知道她是獐子成精,但她曾有助于我,今日落难,岂能不救?”
“……可她是妖精啊!”安幼舆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妖精,吃惊不已:“世人传说……”他没有说下去,虽然在杂文野史中曾经读过不少关于妖精的志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然。”在场众人,唯有陶醉对妖最为了解,也感悟最深:“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怎为人?安兄,钟姑娘,这世间的妖精其实也跟我们一样,有善的,也有恶的!我相信花姑子,也相信那位癫道人——他心智有些混乱,但是过于执着罢了。”
“我相信你。”陶醉的话引起一阵沉默,半响,素秋坚毅地点了点头:“也相信花姑子。”
她原先虽然怀疑陶醉对花姑子曾有些什么,但经历了这些变化,且听了陶醉的解释,素秋心中仅有的芥蒂也消失了。她相信陶醉,完全不用任何理由,因为……在陶醉侧身挡在她身前的刹那,素秋的紧张和惊喜将她隐藏的心事完全暴露出来,哪怕是花姑子……她也是快乐的,满足的。
陶醉微微低下头,望着素秋不加掩饰的笑容,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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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点放开我!”
正在陶醉茫然,素秋喜悦,安幼舆发呆的空隙,躲在素秋怀中的花姑子醒了。素秋一惊,花姑子立刻从她的怀中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化作少女。她揉了揉脑袋,好像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立刻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紧张不安地看着面前四人:“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其中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动物变成人,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
“这,这!”花姑子大惊失色,捂着脸哭喊道:“这可怎么办……你们!”她转身想跑,又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脚,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素秋不忍,走上前去轻轻的扶起她:“姑娘,没事的……”
“谁说没事的!你看看他的脸色……”花姑子哭丧着脸,抬头见是素秋,一冷挥开了她的手:“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
挥手制止住愤怒的巧燕,素秋默默退回,她并不知道花姑子此举因为妒意,而不是被识破后的心情不好。
“钟姑娘,现在天色已晚,若不然让安兄护送你先回家如何?”陶醉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为何将素秋扯入了这件事情当中,也担忧着她的安全:“你父亲必然是担心了。”
正想说不,素秋听见陶醉提及自己的父亲,不光是她,连巧燕也有些慌张了:“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
安幼舆连忙点头:“陶兄请放心,我务必会将小姐安全的送回府中!”
四人正在商议着送素秋回家,被忽视在一旁的花姑子又恨又委屈,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跺着脚,悲悲戚戚道:“你们都走,快点走!”
陶醉瞥了眼安幼舆,心思思量着是不是让他来安慰花姑子更有效些。
“花姑子——”
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吆喝声,陶醉心里一沉,辨出了这是章翁和章妪的声音。花姑子的父母一向讨厌人,纵然陶醉上世和他们交好,可也今时不同于往日了!他不由自主向前两步,将其他人挡在了身后。
同时低声喝道:“快走!”
安幼舆也发觉了事情有所不对劲,难道是老妖来了?他当下也不顾其他,拼命挥着手道:“钟小姐,我们快走吧!留在这里对陶兄不但没有帮助,还会成为他的累赘呢!”
也许是他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素秋,在安幼舆巧燕的一左一右催促下,素秋迟疑地看了陶醉一眼,满眼尽是不舍。咬了咬唇,素秋转身欲行。
“你要去哪里!”
不妨花姑子径直扑了上来,拉着安幼舆不肯放手。她唯恐安幼舆走后对再也不肯见她了,一心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安幼舆且气且怒,狠命地将花姑子甩开——
“竟然敢动我女儿!”章翁及章妪终于赶到了这里,入眼便是安幼舆挥开花姑子的画面,不禁大怒。章妪纵身飞到前面,一掌将安幼舆击开,转身小心翼翼抱住花姑子。章翁冷着脸接近陶醉,出手便是狠招。
“安公子!”花姑子诈惊诈喜,见安幼舆被拍飞后不顾章妪的阻挠,挣扎着跑到了安幼舆的身旁,抱起了他的头:“安公子,安公子!”
她急声呼唤,章妪叹了一口气,先去解决陶醉等人。章妪章翁怎么说也是修道多年的妖精,联合起来法力自是不差。
章妪心中恨极了这几个人,忍不住偷偷使用法术,悄无声息地打入了陶醉的左臂,陶醉顿时浑身一僵,最后被章翁一拳打在胸口,后退着吐出了两口鲜血。
“老婆子,他们可是人,怎么能用法术!”章翁大惊,低声责备妻子:“只是教训一二,你怎么伤了他!”
“他伤了我女儿,还要跟他客气什么?”章妪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丈夫,冷笑道:“就是在这荒郊野外杀了他们,也无人知道!你看看我们的女儿被他们折磨的如此模样。”说话间,狠狠地剜了安幼舆一眼。
“陶大哥!你怎么样了……”
素秋不顾一切地半跪在地上,扶着陶醉颤抖道。她眼睁睁看着章妪离咳嗽不已的陶醉更加近了,心中一急,挡在陶醉身前怒道:“这位夫人,请问我们如何得罪了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她声音虽然轻,却充满了怒气:“我们好意救了你女儿,你还想怎么样?”
“你们救了我女儿?”章妪怀疑地凝起眉毛:“花姑子,这是真的吗?”
“安公子……你醒醒啊!”
章妪气得也想吐血,她怎能看不出来自家女儿对安幼舆的情意。此时已是深夜,她也未能认出安幼舆,只是走上前去呵斥道:“花姑子,快回来!”
她指着陶醉素秋问:“这些人,救了你?”
花姑子点了点头,犹豫一下,还是看了陶醉一眼:“陶哥哥他没事吧?”
“没事。”
陶醉缓慢地睁开眼睛,极是平淡的回答道,他口边还有些许血迹。陶醉身有除妖符咒,并非对抗不了章翁夫妇,只是……不忍。
“陶大哥!”素秋惊喜之下泪花闪闪,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之情。她掏出手绢替陶醉抹去唇边血迹,将礼数全然忘掉在九霄云外:“你怎么样?”
“放心。”陶醉轻声安慰她,他凝视着素秋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双颊飞红,这才在素秋的扶持下挣扎站起身来淡然道:“既然你们的女儿安然无事了,我们也就告辞了!”
章翁上前谢道:“多谢二位公子,姑娘救了小女,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他推了章妪一把,对方只是不理会。
“无事。”陶醉随意挥了挥手:“我们走吧。”
安幼舆也早已清醒过来,推开花姑子的搀扶向着陶醉三人走来。花姑子失望地站在那里,看着安幼舆的背影默默发呆。明亮的月光下,安幼舆冲着他们勉强一笑,关切地问素秋:“钟小姐,你可好?”
“很好。”素秋温和道,转眸看向陶醉,笑得愈加灿烂:“陶大哥,我们走吧?”
陶醉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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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怪异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陶醉四人没行几步,便听见背后传来呼啸风声及癫道人的笑声。他们听见花姑子叫道:“爹,娘,刚才就是这臭道士偷袭了我!”
章翁章妪怒道:“敢伤我家女儿,拿命来!”
他们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花姑子正在那里跳来跳去,章翁章妪和癫道人混战在一起。
“我们要走吗?”巧燕轮流看着其他三人的神色,有些不安:“再不走……城门可要紧闭了。”
花姑子一家可不是癫道人的对手。陶醉闭目一叹,又想起了安幼舆的神笔。若是此事不解决日后还会途生事端……心中已经有了决策,陶醉转身道:“安兄,你去带着花姑子一起走。”
安幼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显然花姑子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不是一般小:“要我带她走?没搞错吧!”
“以我所见,花姑子父母并不是那癫道人的对手,若不带走花姑子,恐怕她也难逃此地了!”陶醉凝望着远处的斗法,他深知章翁夫妇纵然敌不过癫道人,也有自保之法:“你去找花姑子,目前来看她只听你的话!”
安幼舆本是善良之人,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当花姑子被安幼舆半哄半骗的带来后,五人一同向着县城的方向尽快赶去。夜色愈深,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走错了路。花姑子最初还频频回头探望父母,但是安幼舆说得对,只要她没事她的父母自然会想方设法脱身。道路越来越难走,凸起的山石及杂草遍地皆是,有的路甚至不通顺。
“我们……没走错吧?”最终,安幼舆惴惴不安地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我想……应该是迷路了。”陶醉四处望了望,最终总结道:“不仅如此……我们恐怕还要小心贼人了!”
“什么?”安幼舆不懂,待他想明拜不由张口结舌:“难道有强盗?”
话音未落,黑漆漆的丛林中跳出了十几个蒙面强盗,将他们团团包围。花姑子护住安幼舆,陶醉护住素秋主仆二人,均是警惕地打量着敌人。
为首那人也在打量着他们,得意一笑:“这荒郊野外的,今日倒是有一番收获!你们几个人,看起来怪年轻,是偷情呢还是私奔?”说罢,贼众哄然大笑。
两个男人还罢,素秋及花姑子早已气红了脸,花姑子跳起来道:“有什么好笑?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躲着,也不怕山狐野鬼吃了你!”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狐野鬼?”那贼头嗤嗤笑道:“纵然是野鬼,我也不怕!”
陶醉趁着他和花姑子说笑分神,从袖中抽出三枚铜钱,齐齐向那人弹去。那人猝不及防地,果然中招,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花姑子拍手叫好,她用法术协助陶醉处理那些贼人,还要照管安幼舆等三人。
“花姑子,不要伤人性命!”陶醉得空叫道:“只将他们打晕,明天报官自有处置!”
“知道了!”花姑子为保护心上人自然是激发了无穷的潜力,月色下安幼舆不由深深感动。素秋察觉到安幼舆的异色,笑着打趣道:“安公子看样子是动心了?”
“……怎么会?”
安幼舆摇头,喃喃自语:“人和妖……始终是不同道的。何况我心中……”他瞥向素秋,却见心上人正一脸紧张的盯着陶醉,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却有贼人看中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安幼舆和素秋主仆。
“钟小姐小心!”安幼舆后知后觉,只能推开素秋。可他一介书生哪有半分力气?不过是被贼人一棒子打在后背上,痛得倒在地上。谁料这个地方是个土坡,又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植物。安幼舆捂着脑袋,圆溜溜地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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