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已经有反应过来的,而后就开始捧了,一来二去的,这文会算是真个开场了,不断有人起来应和词阙,多是赞颂重阳和国政的,虽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但也是一场丰富的视听飨宴了,等到酒酣意恬时,更多的就是打趣与调侃了,像陈师道这太学讲读也被赶鸭子上架了回。
“陈博士诗学老杜,乃我宋诗之冠,遥想昔年您徐州任教时就有重九格律诗出,可是大兴了我宋诗面貌,今日既又遇佳节,岂可无端错过了。”
“来一首来一首~~”不断有人起哄。
不过以陈师道这老脸皮来说,是不会被人捧两句就飘飘然的,他反而把苏符推了出来。
“诸位勿急,今日既是苏老举会,那苏家子弟代苏老吟词方是正理,以我看,既然适才那位封姑娘唱了水调歌头,那这苏四少爷可是该现填阙水调歌头啊?”
“有理有理,该是如此!”
彩棚里不少喜欢热闹的都站起来起哄,这让里头的王诜有些皱眉。他看向上席处笑吟无话的苏轼,红光满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在行举节庆文会。
“爹,那苏东坡搞什么把戏?”独子王缙也在席中张望,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的政治对弈,可到现在也瞧不出苗头。
“应该是要放在后头来了。”王诜沉着脸,视线不自觉的瞟向对面与众闲谈的苏进。
手可伸的够长的。
对于苏进结交蔡京的事。他还是颇有忌惮的,好在对方断了仕途,即便再有能耐也威胁不到自己。就是……
他不经意的瞥了眼身边的儿子,见其目光又在那些美姬婀娜的腰肢上徘徊,就是一阵摇头,也懒得说教了。
场中间的封宜奴今日算是半个主角了,只要一有新词,她就当场嘌唱,现在那苏家子弟苏符出了新词。她立即跟上,不过却是用寻常的水调歌头唱法。
“琼水才停棹,一舸又澄江。岩花篱蕊开遍。时节正重阳。唤起沙汀渔父,揽取一天秋色,无处不潇湘。有酒时鲸吸,醉里是吾乡……世事崩崖惊浪。此别意茫茫。但愿身强健。努力效君王。”
婉转的歌声随着那渐黄的斜阳染出去很远,就是从未停下话头的向氏夫妇也诧然地抬了抬头。
甄氏望着那风姿翩翩的美俊郎一笑,“这苏东坡在育子为才上确实有些手段,夫君若是无异,不妨让暄儿去他府上听听讲经。”
向鞅皱眉,“等年后形势稳了再说。”
他们是客气的,不过李格非那头就不这么简单了,李格非看着苏符志向丰达。又是师长子嗣,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赞许。更不用说王素卿这本身就别有用心的人了。
“康非啊,仲虎此词如何?”
一边的李霁不明所以,听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征求回答,他瞟一眼继母的眼色,明白了,赶紧是顺水推舟的道了句好,而后看向右手边与蔡家女郎说话的妹妹。
灯笼烛火的光将李清照的耳郭映的晶莹,能看见那只属于少女的粉色。
这话对谁是摆明了的清楚,正与李清照姐妹淘的蔡薇瞧过去看李家人,又瞧了眼李清照,眼眸子轻轻转悠了起来,也就这时,外头忽然又一阵喧哗声起来,好似是很有趣的话题。
“……都是苏姓,说不准两百年前便是一家,既然苏符少爷诚意相请,苏郎君就勿要再推脱了。”
“呵,苏某素小愚笨,于经商一道或有几分能力,但这诗词歌赋可就一窍不通了……”应话的正是苏进,他没想到躲角落里喝酒也会被人刨出来,本是简单推了,但见旁边喝酒的蔡京在笑,一时间歪了主意。
“一直有闻,蔡尚书侄女才比文姬,貌胜苏小,可是巾帼不让须眉,苏某拜服已久,今日这等场面又如何能静观于坐?”
既然你儿子一个没来,那就拿你侄女开涮了。
他刺头一推,第一个明白的是蔡京,不过他蔡京可不担心,那侄女可不是什么闺中绣花的女儿家,若是女子能试,怕是真能胜过不少男儿,但说归说,这当事人可未必领这份情。
“嘁~~”
蔡薇哝了声,对李清照道,“你这友人可真没气度,竟拿女人家挡箭。”
李清照陪了声无奈,正欲辩护时,蔡薇居然真个起身出了席,这可是谋杀了大半诧异的目光。
官家女郎当众赋词,那可真是稀奇事。
最先挑起话头的苏符见逼不出苏进,也就罢了念头,转而与众一起捧给蔡薇。众人是看在蔡卞面上,所以只要不是太差,几句溢美是跑不掉的。
“小女子才学浅薄,一阕青玉案就当是助兴了。”
底下“好、好!”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女人家吟诗作词的模样甚是赏心悦目,只不过缚彩娟棚里的蔡卞却没有笑容,甚至皱起了眉头在看场中衣袂飘飘的女儿。
“四时令节惟重九。况此日、逢佳偶。金菊已花杯有酒。瑶池宴罢,一枝斜插,好作渊朋友。”
嗯?
士子脸上的愉色滞住了,就是聊着别话的几个翰林老头也把脸转了过来。
“这词……”他们喃喃起来。
而蔡薇继续踩着步韵,红席之上,黄花瓣儿被斜阳吹得翩跹如蝶,好似于神女绛尘般朦胧。
她一抬眼,妙目对向苏进,一抹淡盈的笑意流过嘴角,“翠眉淡淡匀宫柳,比似年时更清瘦,双绾带儿新结就。长情恩爱,随家俭约。素与君同寿。”
这词情意暧昧,再加上那似是眉目传情的小动作,或许还会让人产生些郎情妾意的错觉。不过,错觉终归是错觉,对于这女人的挑衅苏进心知肚明,他摇头而笑。
倒真是小觑了她。
果然,两边的溢美浪潮还没推过第二重,蔡薇就眯起眼的朝苏进笑。
“这位苏郎君适才请小女子筹词,小女子可是应下了。那如今,小女子可否请郎君应和一词?”
一排排的目光投到苏进这边:原来是在这等着,难怪刚才应的这么干脆。这书生这回可是栽了,这阙青玉案可不好接。
他们中有看苏进笑话的,而事实上,苏进也确实做了他们意料之中的事。
起身。陪了个罪。
“在下只是一介粗鄙商人。文字不通,经义不达,实不会制词歌赋,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蔡家娘子多多包涵。”
他这么坦白,顿时让看笑话的失了兴致,至于蔡薇,也没有了任何扒下对方脸面后的欣悦感。她蹙了蹙眉头。
“苏家郎君言重了。”
她丢了这么句后就回了席,只是眉娟是越蹙越深。抬头低头间,已是瞟了苏进多眼。
这幕看在苏符眼里可是暗舒了口气:原来这人真不会填词,刚才还以为是谦虚谨慎。
这么想的不少,尤其是那些对苏进极为艳羡的官衙内,更是交头嬉笑的调侃,“我就说嘛,诗词这等文雅事,他一个商户能懂什么,也就玩玩瓦肆奇淫还行,但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嘿嘿,看他还在那儿装,怕已羞惭到要钻洞了吧?”
“可惜已经晚了,哈哈~~”
就是不爱议论的祭酒刘岐这回也奇了,问这种师道,“彝叔,这苏仲耕莫真不善诗词?”种师道与苏进交往颇密,该是知道些内情,可惜在这点上,种师道也摸不大透。
“应该是了,这小子不似覆口之人。”
他可从没和苏进论过诗词,不过今日这情形不像是假,而且细下思来也不算稀奇,毕竟商贾之家缺乏书香底蕴,编些市井故事或能出彩,但诗词歌赋可就取不得巧了。
这个重磅谈资让年轻士子们幸灾乐祸个不停,一个个地跳出来大唱诗词的,场面热闹的有些扭曲。
“小生不才,一首拙作献上。”
“今日既是佳节,晚辈不敢藏私,一阕行香子敬上,还请苏老学士加以斧正~~”
上头正坐着的苏轼面色不改,沉郁的苍颜上一直保持着主家的笑意,即便知道这些士家子弟是踩人上位,但他也没有出来做和事老的意思。
……
在这个年代,诗词是标榜个人才学的重要指标,所以就是见惯人事的向家二少也不免要多问上一句给妻子,可这事甄氏又哪清楚,她凝着眉头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怕是真不善诗词。”
向家少爷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这会场里,虽然有不少幸灾乐祸的,但真论到开心愉悦的程度,还得是那位李家的王氏贵妇。
这回可总算被我找到七寸了吧。
她似是摸到了成功的钥匙,以致于看去那头的目光也变得友善了。
这时,旁座有官衙内起来,戴着弁冠,披着缁袍,很是有风度的朝她这边拱手,其余处的士大夫也把目光聚焦了过来,是个比之前落井下石要有趣的话题。
“刚才蔡家娘子一阙青玉案惊艳四座,可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若说闺词,李学士千金亦是我士林拜服,今天既是良时美景在前,何不就此应上一词,也好予后世一桩美谈?”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李清照,这位大才女在京名声不小,今日既有蔡氏女郎赋词,那她这京师第一才女又岂可作壁上观,相较于蔡薇,这些士子衙内显然对李清照更有兴趣,只是这回,却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李清照不仅推了出词,而且连眼下的这场宴都快呆不住了。
身子不适?
才思匮乏?
这说辞不得不让人怀疑她在爱惜羽毛,毕竟她名声已成,若是在这些无端比词中落败,那确实是得不偿失的。虽然想法合理,但给人感觉总归是负面的,与怯战相差不大。
蔡薇有些失望,她自诩才高,所以才会与李清照交如姊妹,只是对方这般的谦逊实是矫作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也免不了滋生几许孤览众山之感。
想归想,以她的家风是不会因外界的吹捧而飘飘自然的。她把纱袖收束起来,压在腕下,与李清照更坐近了些,附耳细声。
眼睛时不时的瞄对面的苏进。
“安安妹妹,本来姻缘之事姐姐不该过问,但这毕竟是终生大事,你就不再多加考虑?”她看了眼李清照反应,又继续,“我不与你谈他的门第高低,仕途前程,只论你们俩的性情便注定不符,他或许是有些才干,但毕竟是商户人家,自小所受家教风习与你天差地别,交往不长下,一时有所迷惑是正常,可若真要相伴为侣,那你和他之间的问题就愈见繁多了,最终必是难得善果。”若说以前她还因为看不透某人而不好判断的话,那今日无疑是可以盖棺定论了,无论他在京有多大的舆论支持,只他不是文人这一条,便足以否定大半了。
惶惶灯烛下,夕阳已愈见昏沉,将夔纹案子上的食具映的通透,场中喧嚣的叫好声依旧火热,李清照的面容却出奇的安静。
对面的人,不知怎么忽然退席了,或许只有她发觉,有些的失落,但还是倔强地抿着嘴。
“不是的。”
她就说了这么句肯定,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和旁白,“我倦了,就先回了。”,“安安妹妹你……”
这时忽然有女婢插话进来,“李家娘子,这是苏家郎君让奴婢给您的?”
一张薄薄的纸条呈在她面前,她怔了下后才接过来,只是草草的一眼扫过,那八个字就已碾读了三个来回,她下意识的再去望对面,空荡荡的席位在这时却不是落寞的感觉,就连旁边的蔡京也不在位子上。
旁边的蔡薇虽然好奇,但却不会有失仪度的去偷瞥。
“怎么了?”
李清照收起了纸条,笑了下,“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嗯……那我先回了。”(未完待续。。)</dd>